第162章 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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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太傅跪在宫门口,还托太监送了两样东西进来。
一样是戒尺,一样是告老还乡的辞呈。
裴琰拿起那把已经陈旧的戒尺,轻轻摩挲着。
姜姝仪在内殿平心静气过后才出来,见裴琰拿着戒尺把玩,便凑过去,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裴琰瞧她一眼:“打你的东西。”
姜姝仪气得要转身就走,裴琰笑了声:“是打朕的东西。”
姜姝仪这才顿住脚步,恢复好奇转回身来。
裴琰面带笑意,落在尺身的眸光却幽深莫测:“当年,太傅就是用这把戒尺,打了欺辱朕的三皇兄,被母后告到父皇面前,后来也拿这把戒尺打过朕。”
姜姝仪立刻气愤:“为什么打陛下?陛下又不可能犯错!”
裴琰语调平缓:“因为朕装出来的仁懦过真了,太傅对朕怒其不争,打朕,是为了让朕立得起来,他告诉朕,身为皇子,不可过于逆来顺受,否则只有为人鱼肉这一个下场。”
姜姝仪顿时一脸心疼,抓起裴琰的另一只手:“打疼了吗?臣妾给陛下揉揉。”
裴琰转头看看她,好心提醒:“太做作了。”
姜姝仪被看破,心虚一瞬就恢复如常,理直气壮道:“臣妾是真的心疼陛下嘛。”
裴琰看透了她想为柳五娘抱不平,怕自己网开一面放过魏太傅的心思。
他放下戒尺,拿起那本告老还乡的呈奏翻看。
魏太傅在里面言辞诚挚,先讲自承蒙先帝恩典,入宫教授裴琰,对他何等倾尽心血,殚精竭虑,又夸了裴琰是仁德之君,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此生足矣,最后写本该在朝堂庶竭驽钝,但因年迈体弱,不得不请辞,回家乡颐养天年,自愿将家财尽数捐出,以后与子孙耕读度日。
姜姝仪看着奏折上端端正正,笔力遒劲的字,亦如魏太傅这个人,看起来端肃正直,一丝不苟。
她问:“太傅怎么连罪都不认,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被陛下发觉了吗?”
裴琰合上奏折,抬头看向门外:“他已经认罪了,他在用旧情求朕心软,希望朕放过他这一次,让他体面的告老离开。”
姜姝仪看出了裴琰眼中的动容。
她想起柳五娘得知父母俱丧后,蹲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模样;想起被即将被那县令强娶时,心中的恐惧惊慌;想起离开平河县时,那些民女哭着跪拜......
自己尚且有人来救,她们若被抓了,能有柳五娘那样的境遇已是奢望。
姜姝仪看着裴琰,良久,伸手抓住他袖角处的一点点衣料,屈膝跪了下去。
裴琰低眸看她:“起来。”
姜姝仪摇了摇头。
她仰头,鬓发间那支金簪明明雕镂着宫阙楼阁样式,然而在经过窗外日辉的投映后,却于女子白皙雪肌上落下了山水般的清影。
“陛下幼时过得很苦,只有太傅给过陛下慰藉,臣妾身为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可以对陛下说任何话,私下连跪拜都不用的至亲至密之人,不该逼着陛下处置太傅。”
裴琰闭了闭眼,沉声:“那就不要跪。”
姜姝仪咬了咬唇,眼眶有些发红,潮湿的睫羽轻颤两下:“所以臣妾现在只是姜姝仪,陛下不要当臣妾是您的宠妃,臣妾只以一个差点被拐走的臣女的身份,向陛下陈情,求陛下处置太傅,还臣女和那些女子一个公道!”
裴琰默然不语地看着她。
姜姝仪也不知该怎么劝谏,她不会文臣慷慨激昂那一套,只能落着眼泪,把心中所想一点点对裴琰说出来。
“五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陛下不知道,臣妾以往看话本子,那些鸨母都恶毒至极,动辄打骂手下的姑娘,可五娘提起那些姑娘时,是真的悲悯,她在路上跟臣妾讲了很多事,臣妾才知道原来自己经历的都不算什么,还有人过得那样绝望......”
裴琰为追查姜姝仪的行踪,端了满春楼,比起她口中的听说,许多事他是亲眼见了的。
姜姝仪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哽咽和哀伤:“陛下想想,倘若是臣妾......臣妾没有被陛下找到,不幸沦落成五娘说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臣妾该怎么办,陛下不心疼臣妾吗,臣妾——”
剩下的话未出口,裴琰忽然按住她的后脑,不等姜姝仪反应,一个差点让她窒息的吻便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过来。
等终于被松开,姜姝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唇瓣鲜浓得如同在水中浸泡发软的玫瑰花片。
裴琰没有离开,弯着腰,与她额头相抵,苦笑了声,嗓音有些微哑:“说要以臣女的身份求情,却半分不算数,抓着朕的袖子,还要拿你自己来气朕,该不该罚?”
姜姝仪听他这么说,就知裴琰大概是会秉公处置魏太傅了。
她泪盈盈地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该!随陛下怎么罚!”
裴琰眼下没空罚她。
他在文华殿见了魏太傅。
魏太傅已经五十多岁了,两鬓华发杂生,纵然没有黑发多,可看着也极其显眼。
他拖着老迈之躯,一步步迈入讲殿内,朝自己的帝王学生跪下,叩头,声音微微颤抖:“臣拜见陛下,二十一日不见,陛下还好吗?”
裴琰看着他发抖的脊背,良久,亲自折腰搀扶他,语气温和如旧:“朕很好,老师不必担忧。”
魏太傅没有起身,仰头望着裴琰,热泪盈眶:“陛下长大了,真好啊,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不用让臣担心了......”
裴琰没有执意搀扶他,直起身,环顾着讲殿内熟悉的桌椅,似是眷念:“已经十七年了。”
魏太傅叹了口气:“是啊,整整十七年,臣还记得,那时候陛下才七岁,在一众皇子里啊,就数陛下最瘦弱可怜,臣当时便想,这是没吃饱饭吗?宫里的皇子也能吃不饱饭?”
裴琰轻笑了声。
魏太傅神色也因这笑放松不少,畅谈起往事来:“后来知道陛下的性子温吞和善,臣心中便更怜悯,可臣只是外臣,干涉不了后宫内闱之事,臣便想,至少在臣的讲堂上,谁也别想欺负了陛下,臣要让陛下能全心全意的攻于学业,以后有所大成,居万人之上。”
裴琰:“朕幸不负老师。”
魏太傅笑了声:“是啊,陛下聪慧机敏,知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的道理,先是储君,最终成了臣的君主,陛下不知臣有多高兴。”
裴琰看回他,轻声问:“可老师何以要负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