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劫狱风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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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约翰搬到罗兹以来,饮食规律了不少,半夜肠胃也不再绞痛了。这可是困扰他好久的问题,以前漂流在外没有固定的厨师,几乎是谁有闲谁掌勺,不乏有人往炖锅扔一些腐烂的尸体,导致营地周围经常出现呕吐物。每当夜晚小腹隐隐作痛,约翰总以为白天吃错了东西,发誓再也不碰来路不明的食物,可到第二天又总是无可奈何地吃下去。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抛开那些烦恼,今天上午,一批由运输工人牵引的种马抵达庄园,约翰帮他们把马匹引到指定位置并装好马鞍,尽管是格雷老爷的吩咐,等一切结束后,那几个内华达汉子还是提议请他喝一杯。
当他拉过来一把椅子,打算待到饭点就去酒馆赴约,门突然被重重地敲响。
“找我有事?”
“今天午餐变了点花样。”紧接着又是两下敲门声,“我想先拿给你尝尝。”
格雷一家爱好良驹,不仅是自家的宝马,还包括员工的坐骑,因此曾花大价钱对庄园做出诸多改造,其中一项是把食堂改为马厩,所以在约翰来此之前,饭菜就由打杂的嬷嬷直接送至各自的房间——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尽管还没到开饭时间,肚子却已叫个不停。
“门没锁,进来吧。”
开门的既不是笑容可掬的厨师也不是帮工嬷嬷,而是一脸坏笑手扶门框的眼睛男,约翰怔了一下,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个不属于此刻的人物,就像丢开一部看了半截的小说,然后去翻开另一本。
“差不多快把我忘了吧,我的朋友。”来者的特征在回忆里逐渐清晰,此人就是布列·坦伯格的“脸面”——斯蒂夫·扎克。
约翰从椅子上站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讶:“你简直就是一只幽灵,说说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斯蒂夫的手从门框上撤下来,继而抓起窗沿的一只布制玩偶,这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东西,“罗兹镇的所有人口迁入都要上报给安尼斯堡,而坦伯格先生正是这一事项的负责人。”
见约翰默不作声,斯蒂夫继续说道:“在这里隐姓埋名,你倒是考虑周全。你这样做是要解除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拒绝一切来访吗?”
“我可没这样说。”
斯蒂夫稍稍环视了一下房间内的布置,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单人床,“我不指望你吐出真话,但你让坦伯格先生气得不轻。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该你出力时你却闪人了。”
“是吗?我下午就要上工了……我真想不出什么理由向主管请假。”
“可我听说有几位邀你下午买醉呀,而且主管那边我帮你搞定了。”斯蒂夫接上话,似乎对一切早已全知全能,“没想到你这个一世英名的神枪手不仅不诚实,居然还被那个满脸雀斑的老婆子唬成这样。”
斯蒂夫离开了房间,约翰猜他应该去备马了,他松了口气,翻开身后的箱子找出一些吃剩的干粮,然后来到早已变样的食堂,尚未拆除的锅灶再一次刺激着他的食欲,但他没管自己的胃而是解开黑珍珠的栓绳,引着它从马槽里进食。
不一会儿,斯蒂夫迈着步子走过来:“考斯特,你确定不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一个更加‘系统’的了解吗?”
“我以为你们这一行很讲究规矩,我不该试探太多细节。”
“我说过你不是第一个人选吗?”
约翰摇摇头,拿起一根萝卜挤进黑珍珠的牙槽,注视着它颈部的肌肉随着咀嚼的马嘴抽动。
随后斯蒂夫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就像以前约翰在行动前听前辈侦探陈述案情一样,明明对办案没什么用却得硬着头皮听完……这次的故事如同往年无数犯罪事件的翻版:一个叫艾得蒙·得勒里克的人似乎是最早被布列找来干坏事的家伙,可惜好景不长,此人在一次洗黑钱时被抓了现行,因此被抓进西西卡监狱。
“得勒里克先生只是堪萨斯州的一个小小文员,正是这一特性让他所做的事无关痛痒,偏偏这个监狱的典狱长——赫斯顿·詹姆森,竟然因为该监狱缺少执行政治犯死刑的先例,主张重判此案。”
“说点我能听懂的。”
“好吧,简单来讲就是这个詹姆森主张绞死艾得蒙,但又在最后一次法庭上声明,如果他坦白赃款的流向就会撤回控诉,虽然我们的朋友坚称不会吐露半个字,但我们仍须确保他不会做出不好的事。”
“听起来有些难,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斯蒂夫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扮犯人我扮狱警,将艾得蒙从监狱里救出来。”
“如果是我来扮演囚犯的话,不如咱们直接杀进去,这样做更简单。”约翰满腹怨言地说,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便任由语气走向一个极端。
“你只是一名演员,那些警察只认衣服不认脸,别把自己带入了。”斯蒂夫答道,随即又怜悯地看着约翰,“朋友,你生气了对吗?我承认早上来的不是时候,又说了些指责你的话,但请别往心里去。”
几小时后,约翰策马长奔在安尼斯堡的大道上,似乎找回了些从前被赋予要职的感觉。他是独自出来完成一个任务——找住在这边的一个男的拿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可不是好丈夫们穿的居家服,而是一件囚服,据说衣服的主人曾是西西卡监狱的逃犯,所以自然也不会住在城里,而是躲在罗诺克山的某处。
所以约翰调转马头,朝闹市相反的方向骑去,当他来到他认为寂寥无人的山脊,树林里出现一个身材精干的男人,似乎在拖着一捆绑好的木柴往山脚走去,约翰没多想上前问道。
“先生,你知道……”
“你要问路的话别来找我,我对这一带不熟。”男人头也不回继续走着,当约翰再次提问,他直接放下手上的活计粗暴地吼道,“我已经说过了,别他妈烦我!”
约翰看到一张和自己神似的面庞,他以为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一双浓眉,高挺的鼻尖,围绕着半张脸的络腮胡,只是右下颚的两道刀伤或抓伤切断了胡须的生长,男人似乎也十分惊讶,只是没停下脚步。
约翰快步跟上他的步伐,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上的怒火迅速褪去,不假思索地答道:“约……吉姆,吉姆·米尔顿。”
“先生,是这样的,我急需一件囚服,不管你有没有这种衣服,请你一定得帮帮我。”
“先不谈我有没有这类东西,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找囚犯的衣服穿?”
约翰挠了挠头发,脑袋快速旋转着,开始撒他认为今生撒过最离谱的谎:“我想没必要向你隐瞒,我失手害死了某位朋友,警察却将我释放了,我觉得自己该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负责,至少穿上那种衣服。”
“我不清楚细节,但知道一个道理,当警察都不想绞死你时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
约翰和叫吉姆的男人向深山走去,直到走到一处破旧的帐篷前,男人搁下手中的柴火,然后在一旁的手提箱里翻找起来,与此同时,帐篷的阴影里钻出来一个女人,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约翰,这人是谁?”
约翰本来在心里重复男人的名字,见女人问自己,便大声念了出来:“吉姆·米尔顿,米尔顿先生。”
“这位女士在叫我,老兄。”“吉姆”拍了拍手大笑着站起身,“艾比盖尔,这个男的想把自己关进监狱,你说他傻不傻。”
……
当约翰赶到铜斑蛇领地时正是日落之时,这是一块沼泽与浅水域的接壤之处,迷雾从沼泽地涌出,并向海平面渐渐聚集,虽然地图显示这边靠近圣丹尼斯,但约翰从没来过此处,也不知道西西卡监狱是不是在这个方向。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一个人影在离他不远处朝他挥动着双手。
“我表现得不太好,不过事情完成了。”
“说说我这边的情况,一件警服和一艘小船,这两样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我们真得要划船进入这片水域吗?”约翰看着眼前沼泽般的死水问道。
“你忘了,那是一座岛。”
两人并肩站在河岸边,注视着彼岸若隐若现的庞大建筑。雾气在夕阳的晖光中不断滚动着,渐渐掩盖住这世上除灰白以外的其他色彩。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一只海鸥似乎叼着什么准备飞离海面,此时迷雾中传来一声枪响,海鸥扑腾两下便连同嘴里的东西坠入水面。
“这可不是容易的差事,我需要你的配合。”约翰顿时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想了想,还是让你来扮演狱警比较好,毕竟人们对自己曾经的身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约翰取下马上的毯子在地上打铺,斯蒂夫不知去哪溜达了,也许是给他腾出一些空间。他拿出一封回信,如果今天没发生这么多事,他本该把它投进邮局的信桶寄给远方的妻子。想到这里,再遥望对岸沉默的监狱,约翰百感交集,于是掏出一小块点火用的煤炭,借着月光把最后一句涂了个黢黑。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毗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