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棠花旧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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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当年的时候，一心只扑在医馆上，忽略了很多医馆之外的事情。
比如方可莹在做新的身份证明的时候，为什么坚持选择了“方”这个姓氏。
又比如在方云青过来找自己时，方可莹一次次对着他的背影，所流露出的怪异眼神。
素素当年也曾有过疑惑，也曾问过方可莹，但是却被对方以种种理由搪塞过去。
又因方可莹在方云青面前总是一副谨小慎微，避之不及的样子，素素当时只想着如何要协调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往多的地方考虑过。
后来有一天，素素准备出门采药，临行前照例把店里的一些事务交托给方可莹处理。
方可莹却在这时候，问了她这样一句话:
“姐姐。若是两个采药人在山间相遇，然后同时看中了同一株药草，该怎么办呢？”
素素现在还记得方可莹当时的眼神，烛火下，方可莹的双眸阴沉晦暗，在最深处却闪着灼灼火光。
而素素当时只给了她一句话。
——各凭本事。
这么多年，素素就是这样过来的。
与她抢夺药草的，不仅有其他采药人，还有毒虫猛兽，峭壁陡崖以及风雨天灾。
好的东西，当然是谁都想要的。
能不能得到，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关于方可莹听到她的话后有什么表现，又是什么神情，素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第二日出去采药的时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方云青却突然骑着快马追了上来。
他当时状态极差，追上素素的时候还因为太过着急，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滚落，险些摔坏了腿。
方云青告诉素素，自己在试药的时候不小心误食毒药，去店里找素素，又发现她不在，得知是早上才出门觉得应该没有走远，所以骑马找素素帮忙解毒。
自从与素素相识后，方云青的确是就再不去别家医馆了，不管大病小病都一定要赶着找素素来治才行。
素素虽然觉得他这样未免有点太过固执，但是也未多想，只是急急把方云青扶到附近的一处无人野庙里，给他检查身体的状态。
结果在检查的时候，素素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方云青身体滚烫，脸色潮红，腕搏脉息也有些怪异。
与其说是中毒，倒不如说是吃了一些奇怪的药物。
而这些药物……
看着方云青口中呼出越来越重的吐息，以及死死地盯着她，愈发灼热怪异的眼神，素素大概明白了对方中的是什么药，脑海中也迅速闪过了几种纾解的方法。
第一种当然是用自然方式让他进行纾解。
不过方云青神智似失，只知道缠着她，不肯自己动手，素素又不愿意当那个纾解的道具，此举自然是行不通的。
第二种就是找盆凉水给他泼脑袋上。
不过庙的周围没有泉水也没有井，庙里也没有盆，而且这样弄还容易让人受凉伤风，素素倒是也没准备用这种方法让他清醒。
第三种方法，自然就是弄出解药来给他吃了。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素素又是出来采药的，目的地都没到呢，身上哪来的药？
还好这野庙地处偏僻，周围有许多杂草丛生，其中就生着很多野生的药草，素素便出去临时采摘一番。
方云青神智迷失，一直缠着素素，抱着她的腰不撒手，到处亲来亲去。
素素挣扎不开，索性就任由他抱着，权当拖了个麻袋在身后，若是对方动作过分了就一针扎过去。
就这么费力地拖着个人一路找药摘药，炮制煎煮，素素最终在方云青把她按倒在庙墙上的时候，成功地把药灌进了对方口中，并且用金针帮他梳理了脉络。
方云青脸上和眼中的红潮渐次褪去，看着素素的眼神十分复杂。
里面有庆幸，有懊恼，更有很多素素当时看不懂，后来更是不想懂的东西。
他抱着素素，在野庙里同她说了许多话，大部分素素都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那一夜的月亮异常的清冷，而方云青，在那个夜晚，吻了她。
之后，他对她，提出了成亲的请求。
而素素，并没有拒绝。
只是或许这个决定对素素自己本人来说，也是有些太过惶急的，她的心湖太过凌乱，没有顾得上去注意周遭的许多事情。
直到在成亲后，残了双腿，被方云青弃如敝履，被方可莹当胸捅刀之时，她才知道，方可莹心里究竟有多恨她。
“你为什么还活着？”
那一日，方可莹摒退了房中的所有丫鬟，站在大门口，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房间是背阴的，白日里总是暗无天日，只有门扉处能透进来一点光，而此刻，这光线被方可莹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的脸也被遮盖在阴影之下，眉眼间俱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还要活着？”
“废人，就要去死吗？”素素当时已经在房间里被整整关了一年，所有的疯狂俱已在疯狂中消散，只余下无边的平静。
而她也就这样平静地望着方可莹，平静地反问。
“像你这样的废人，就应该死。”方可莹道，她的声音也是平静的，“只有你死了，别的人才会过的更好。”
“姐姐，让我来帮你吧……”
在说话间，方可莹手中的匕首，已经没入了素素的胸口。
她的手速飞快，比素素从前指导她用针的每一次，都要更快。
而且非常精准，刺下的每一刀，都正中各处器脏要脉，最后一击直中胸口，稳稳毙命。
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看到她出师呢……
这是素素在失去意识的一刻的内心所想。
意外的是，素素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竟然并没有那么惊讶。
在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拒绝方可莹，并不想留下对方在医馆的原因。
方可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而那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不是素素能给予的。
素素给不了，方可莹就只能自己去拿。
哪怕是需要，踩着传道之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