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楼云城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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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最讲究规矩的部域，蒙斯汉排第二，太华自然排第一。
太华以金色为尊，以玉器为贵。
在太华，只有翅蛇神族可以穿金戴玉，平日着淡色，重要场合着不同质感的黄、赭、缃、金。老者要戴玉冠，象征威仪；幼者要戴抹额，象征自律。
在太华，“圣贤神贵，官庸奴肉”，等级森严，不得逾越。
所以太华神府，自然要建在最高的地方。
穹州北部有一座翠云山，是太华全境最高的山峰，海拔一千七百丈。在翠云山巅，有一片居中对称、金碧辉煌的平顶高楼，叫“金楼”。其中酒楼、客栈、赌坊、戏院应有尽有，高档奢华，日夜喧闹不停，但仅限神族、贵族入内。
而在这片金楼的楼顶之上，还有一座凌空而起、跨楼修路的巍峨建筑。从云中俯瞰，中央一个巨大的金色圆顶就是翅蛇神殿，外墙、地砖全部由厚重的金石砌成。若是抠一块下来，足够普通民众全家几辈子的花销了。
以翅蛇神殿为中心，周围子午卯酉等八个方位分别是八个布局一模一样的区域，每个区域都内含多个府宅、街巷、商肆、学堂、马场甚至是湖泊、山林等设计，而每一座府宅内都拥有完备的寝殿、书房、客居、花园等，翅蛇神族血脉最近的子弟皆居住在此。
这就是太华神府，出自吉敏的太祖父吉戎桥之手。简直是在一群楼顶之上又建了一座城池，于是又被太华民众称作“云城”。
而风景却把它叫做“豆腐块”。
在他看来，每一座楼顶就像是一个豆腐块，云城就由无数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组成，规规矩矩，太无趣了。
风景嘴里叼着根草枝，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见风巅瞪了自己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把草枝吐在了脚下。
每次来太华，风景都得装两天翩翩公子。
他不仅得穿得光鲜亮丽，言行举止都得收敛，还得在太华神族子弟一个个鄙夷的目光中，和风巅装成子孝父慈的模样。
说来也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恶少，居然会怕太华圣贤。严格来说，并不是恐惧的那种“惧”，而是敬畏的那种“畏”。
吉太华这副慈眉善目的长相，任谁都觉得和蔼可亲，但风景并不觉得。只要一看见吉太华，他就像小顽徒见了老师父，不自觉地乖巧许多。
站在云巅向北望去，红色圆顶的是太华书局，红色平顶的是钱来帮。在苍澜闲云堂创立之前，太华钱来帮也是登上过山海十大江湖势力榜的。往南看去，好几排弧形的平顶高楼围成彩虹造型，那是整个北方最大的客栈，仙客居。
进了翅蛇神殿，每次都会被精雕细刻的穹顶所吸引。上面有一种比凤皇还要绚丽的上古鸟类图案，好像是琼鸟。
据说，熊祝时代的八大家族，其中有七个延绵至今——守护家族陵鱼、巫祝家族鸿鹿、祭祀家族朱雀，创世四族孪蛇、翅蛇、凤皇、白虎。
只有殉葬家族琼族……灭绝了。
该不会是殉葬殉得，把自己族众给殉绝了吧？风景在心中暗嘲。
六千万年后的现在，也就只有在太华部域的金楼云城，还会看到有关琼族的图案或供奉。
至于还存活的七个家族，除去如今成了山海公敌的冉氏，再加上从太华出去的风氏，今儿都会来“云城”。
事实上，风巅创苍澜之后，每逢吉太华的生辰，他都会回来恭贺。
湘沅和几位少主毕竟不是出身太华，于是风景就成为了他的外交工具。
他很清楚，太华对于风景的意义不同。这里意味着风景出生的地方，意味着娘亲的气息，意味着他内心深处想要被爱、被亲近、被认可的那块柔软。
关于这一点，风巅也拿捏得很好。
另外，苍澜部域军王风初破、右神卫风火、陆军统领将军风仪、司政风之源、闲云堂武师风由烈等，自然一个都不能不少，毕竟大家还都有许多亲朋故友仍在太华。
“啊哈……”
风景打了个哈欠，把身上的玄色羽绒大氅脱下来垫在屁股下面，伸直双腿，肩膀往旁边的风由烈身上靠了靠。
没一个知心的兄弟在场，这不爱说话的黑面狻猊就算是好朋友了。
只是，头还没靠上风由烈的肩膀，屁股就被风雅踢了一下。
“景少爷，再忍耐一会儿，就快开始了。”风雅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风巅就好装模作样。每次都来这么早，就显摆他最恭谨了。”风景望向殿外，风巅、湘沅正与吉太华在旁边的一座四方亭中叙旧。
太华圣贤每次都亲切地与风巅谈笑风生，山海都盛赞风巅念旧，知恩图报。只是吉简清等翅蛇神族的公子们总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几番。
巧得很，这次太华立储，立的就是吉简清。
风景与吉简清结的可是老梁子了。十年前的天虞角斗，风景点着了他的披风；今年的天虞角斗，又用怒波掌抽了他好几个嘴巴。
这下好了，吉简清就要成为太华部域神君了。
风景心想：从此以后，小爷恐怕再也不会来这“豆腐块”了吧。
“太华文王吉满到！”
“太华柳州文法师夏悉寿到！”
“蒙斯汉神君孟照到！”
“丹穴凤皇神凤关河到！”
“……”
翅蛇神殿有柱无墙，只有金箔片串成的帘子，用来观赏还不错，挡风取暖的效果就差多了。
每根柱子旁边都侍立着神卫军和负责接待的奴仆，一有宾客到了，他们就验看请柬，高声报出名讳，然后安排引路和接待，叮嘱宾客落座后就不要随意走动，更不可跨席交谈。
此一节，主要还是因着太华等级分明的缘故。
这次典仪，所有宾客的位次都是安排好的。像吉敏、花果子、吉英等虽然与神族相熟，也只能在边缘居于末席，中等席位是贵氏族，上等席位是神族。
不同席位上的案几陈设、酒品菜品皆不同，甚至碗筷杯盏等餐具的材质也不同。近日冷了，殿内案几下都置着炉火，就连炉中所用的炭都分得出高低贵贱。
外客也根据身份差异而有所排序，比如风景和五位苍澜少主同为宾客，还是同一个部域的，只因身份不同，也不能同席而坐。
所以风景只能和风由烈他们坐在一起。
“冠冕堂皇的势利。呸——真难喝。”
风景看不过眼，将嘴里的茶叶子吐到了地面的金砖上。
风巅父子俩这赤豹一族，在苍澜是神族，可回到了太华，还是得按照吉风夏白四大贵氏族的级别被接待。喝不到神族案上山海第一名贵的博州野生钝齿古树红，只能喝太华风氏桌上的万寿红。
反而是湘沅神君和五位苍澜少主可以得到同翅蛇神族一般的待遇。
“呵呵，瞧这坏小子。”文王吉满打趣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压根就不爱喝茶。这万寿红也是钩吾上等的好茶，怎么就难喝了？”
一个披着青绒大氅的赤豹族女子正挽着良君的胳膊走在后面。“风景，好久不见，你又长高啦。”
“铁石头问安文王。”风景起身行礼，“问安恋姑姑、昱姑父。”
风景一直对吉满一家颇有好感，这是翅蛇神族中难得对自己非常友善亲切的一家。吉满爷爷已经年逾一百三十岁，是吉太华的亲弟弟，也是他唯一还在世的同辈了。
吉昱是吉满的长子，他的贤妻风恋是与风巅沾亲的赤豹一族，因此风景得喊一声“姑姑”。据说风景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风恋姑姑还抱过他，摸着他的鼻子哄他睡觉，比亲娘夏犹来哄都好使。所幸风恋早早就嫁去了穹州，没有遭逢当年的泰州惨案。
后面跟着吉满的次子吉友和其贤妻白梦儿，再后面就是孟照一家。
“铁石头问安蒙斯汉神君、神后。”风景继续行礼。
再一抬头，从跟在凤关河、凤南栀身后的一众凤家公子中一眼就瞧见了凤飞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铁石头问安伯父、伯母。”
飞花与风景交换了一下眼神，先随着凤关河去上等席位落了座。
左边是孟照神君一家，喜雨、喜施都系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还是那么活泼可爱，开心地和自己打招呼。雷煞公子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和左右神卫一起侍立在后，只是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再往左边是独眼狼王雷野和他的贤妻孟兰，身后站着一个背着长针的侍卫，那粉衣少女应该就是他的女儿雷晓婵。
对面是吉满一家。吉满老爷子旁边那几盆金绣球花怎么有点怪异。
飞花正盯着那花观瞧，忽然其中一团蓦地抬了起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少女的脸。红鼻子、短卷发，她方才埋头伏在花团锦簇之中，几乎看不出来。
樱公子？她怎么在这儿？
而且还不吵不闹，如此安静。难道来了太华，居然能改了性子？
飞花望向早到的风景，头摇向黄樱，似在询问。风景摊了摊手，比划半天。后来干脆写了张小纸条，叫身旁伺候的奴仆递给飞花。
飞花展信一看，哭笑不得。
只见上面写着：“小爷怎么知道？小爷今儿就是个问安连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