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苦寻三载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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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岛南部，黑沙滩码头。
“到了啊，抓紧时间卸货。这地方可太冷了！”
霜儿被外面吵闹的声音惊醒，很快寒风就从木板的缝隙灌了进来，她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口鼻。
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截，又落在了地上。
从缝隙看出去，此时应该是黑夜，地面上满是细腻的黑色沙粒。听到周围动静渐消，霜儿掏出怀中的赤铜匕首撬开一片木板，只见这排货箱的背后，码头的管事正在和货船的商家清算结账。于是她赶紧又撬开几片木板，从货箱里爬了出来。
这里的海面上漂满了密密麻麻的冰锥，闪动着斑驳的光点，黑色沙滩充斥着诡异的末日感。一群浑身白羽的红嘴大鸟从头顶飞过，仰望夜空，是一望无际的阴云密布。霜儿脚踏着黑色沙粒向岛上走去，刺骨的寒风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吹倒。
出了码头，居然是一片莽莽冰原，见不到半点烟火气息。
霜儿裹紧身上那件粉色的旧棉衣开始奔跑，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一些热量。棉衣上几朵绯红的桃花仿佛盛开在风雪之中，雪渣迎面扑湿了她的双眼，她仿佛又看见树洞外那少年明媚的笑脸。
她也跟着傻笑起来。
渐渐地，笑脸变化成星星点点的烛火。远处好像有一座小城，隐约能看见城楼口有进出的马车。
三年了。
从紫莲湖畔的那个冬天开始，她找了她的“漂亮哥哥”将近三年了。
在这三年时间里，她一边东逃西躲，一边寻觅打听，几乎翻遍了慕莲北庄、南庄，甚至是钩吾五州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没有他的踪迹。
直到她再次回到慕莲北庄，从北部沿海山海关附近的渔民口中得知，原来漂亮哥哥的那块衣衫碎布上的图案，是月神岛的原始陵鱼图案。
她终于来到了月神岛，可是漂亮哥哥会在这里吗？
好冷，好饿，好累。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小姑娘？你怎么了？”
晕倒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抬不起双眼，只看到灰色袍子上的一幅原始陵鱼图案。
原来这幅图完整的样子是这样的啊。霜儿伸出手抓住那衣襟不放，口中喃喃地道：“找到了。找到了。”
漂亮哥哥，是你吗？
“怎么回事？”月影从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说着极北语。
“有个猫族小姑娘晕倒了。”月如火抱起霜儿，重新回到马车上。
月影看了霜儿一眼，笑道：“哎呦，如火，你这喜欢保护弱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自己的伤脚才刚包扎好，还有空多管闲事。”
“一看她就是外地来的。方才她紧紧抓着我衣服上的图案说‘找到了’，很是古怪。还是带回去问个清楚吧。”月如火解释道。
“这个当口是得谨慎些。待会儿交给妙妙就是了。咱们得赶紧回冰宫，月神还等着你复命呢。”
“是。”
月神冰宫在地上只有九层，在海下却有九十九层。因为陵鱼一族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水下，月流萤只有在话事的时候才会来到地面。
冰宫上窄下宽，形似鱼首，周身皆以包裹着蓝色或黑色沙粒的冰砖砌成，据说那些沙粒都来自岛南黑沙滩上被搅碎的火山熔岩。内里冰雕雪刻精致非常，美则极美，只是寒气刺骨，若是天虞、苍澜等地的南方种族来到这儿，恐怕片刻也无法忍受。
踏上大殿的冰砖，月影伸手将月神权杖掷出。它从天井中徐徐飞升，落在了冰宫最顶端的“鱼嘴”之中。整座冰宫霎时蒙上了一身彩色光晕，又渐渐消失。
大殿中央是一潭通往海下的神池，周围是一圈高高低低的宽阔台阶。月流萤摆动巨尾浮出水面，甩动了几下五彩斑斓的秀发，卧在台阶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永远充满幽怨。两个身形矮小佝偻的鹿族老翁蹒跚而来，侍立两侧，是玄武和玄冥两位老巫祝。
“月如火问安月神。”月如火双臂交叉抱肩，行的是月神岛的礼。
“说说吧，怎么回事。”月流萤朱唇轻启，那清吟之声虽然柔美婉转至极，却在月神岛子民心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于是月如火将冉巴伍如何在悬赏赛夺得《熊祝兵藏》，冉氏神贵诸将如何连夜离开，自己如何被虏去东海被逼译书，以及月千树如何被黄央勾搭去了仰珖等事情一一道来。
“你是说，冉氏让你译的那本书，不是《熊祝兵藏》，是《月心经》？”月流萤还未发话，身旁的玄武却先发问了。
“是。属下虽然没看过《熊祝兵藏》，但《月心经》肯定不会认错。”
“哈哈哈哈，多年前，老夫曾送过达辣圣贤一本《月心经》。”玄武哈哈大笑，“没想到，他竟然敢拿这本书出来钓鱼。”
“原来真是这样，属下之前还只是猜测。”月如火心中暗自钦佩达辣的胆魄。
“冉氏不惜与山海各部翻脸去夺一本假书，如此一来，反而证明《熊祝兵藏》并不在他们手中。”月流萤慢悠悠地说，“真书可能还在达辣圣贤手中。或者，达辣圣贤压根也没有得到过。真书还在月移山那个叛徒手中。”
“属下惭愧。目前还没有月移山的消息。”月如火垂下了头。
“你们说，他会不会早就死了？”
月如火不敢接话，月影安慰月流萤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一点消息也没有，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只要没得到确凿的证据说明他已经死了，就不能放弃寻找他！”月流萤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是，属下一定会继续寻找月移山。”月如火立刻坚定回应。
月流萤看着他脸上忠诚十足的表情，情绪渐渐平和。
“对了，还有一事。在这次天虞角斗上，属下见到了悬灵剑，在一位自称‘悬灵’的公子手中。他是这次天虞榜的第五位。据属下调查，他本名叫风景，名义上是苍澜闲云堂的弟子，真实身份却是苍澜部域神君风巅和其前妻夏犹的儿子。没有继承权，在苍澜渊被称为‘景少爷’，江湖上称他为‘风恶少’，但他自己却叫自己作‘铁石头’。”
“悬灵、风景、景少爷、风恶少、铁石头，这位公子的名字可真多。悬灵剑认他为主了吗？”月流萤的语气十分淡然，似乎对于悬灵剑如何从逍遥台中被盗出一点都不关心。
“尚未。”
“你脚受伤了？”月流萤忽然话题一转。
“呃？”月如火低头看向脚面，血已经从白色的鞋面渗了出来。“是，被斩了一根小趾。”
“那等你养好伤后，就去把剑带回来吧。”
“是。”
“如果认主了，就不必带回了。”
“明白。就像当年逍遥飞爪认了陆航。”
月流萤点点头。“等你再次南下时，让月妙与你同行，有什么新的发现，也好随时让她传回。你也不必羡慕月千树，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属下绝不会背叛月神岛。”月如火心中一阵慌乱。
月神为什么如此笃定千树的未来？那自己呢……倘若自己真的遇到月移山，遇到曾经的恩师，真的能做到大公无私吗？
“月影，下个月太华立储，你得亲自去一趟，带上如火和月妙一起。”月流萤转向月影，“‘创世神’熊祝的守护、巫祝、祭祀家族以及创世四族延绵至今，基本的礼仪，我们还是要遵守。你作为我的月神卫之首，便代我去恭贺一声吧。”
“是，月影明白。”
“另外……如火忠心可嘉。你将《熊祝兵藏》中创世四族所持的四篇内容告诉他吧。方便他沿波讨源。”
“是。”月影应道。
月流萤摆动了一下流光溢彩的长尾，望向冰宫外的暗夜繁星幽幽地轻叹。
“月神岛的百日永夜，已经来了。”
出了冰宫，月如火心事重重。
月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担心千树？”
月如火点点头。
“我太了解你们了。你呢太重情义，他呢太过感性。”月影轻轻叹息，“可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月如火抬头，正见玄武和玄冥两位老巫祝走了出来，立刻上前拦住他们小声问：“除了追踪咒，您二老还在我们月神使身上下了别的什么咒吗？”
玄武一愣，反问道：“别的……什么咒？”
“嗨呀，就是……月神为何说千树不会有好下场？他连死誓都没发，难道不是因为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咒？”
玄武恍然，嘿嘿一笑：“你知道月神为什么不怕月神使背叛吗？”
“因为但凡背叛月神岛的使者，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不信？你这次南下就打听打听去。”
月如火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又赶忙跟上追问：“玄武巫祝，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您倒是说呀。”
玄冥突然凑了过来：“呵呵，我只能说，我们两个小老儿可没再给你们下咒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咒在你们身上的话，那只能是……”玄冥表情阴鸷，声音压低，“来自熊祝的诅咒。”
月如火被吓了一跳。但见玄武与玄冥两个挽着袖子，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才明白他们是在戏耍自己。
唉，与这两位老玩闹说话，可真是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