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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事儿太多,也不曾问如今卓哥儿往常进学可学了记账算盘等事没有。”
姚员外并不是随口问问。就宝茹知道的,本朝重文教,特别是江南富庶,就是那等精穷的人家,也要送家中男丁识得几个字儿的。稍稍有些余力的便是女孩子也要进学呢!像宝茹自己便在石狮子街丁娘子的女学塾里念书。只是一样书有百样读法,像他们商户子弟除非是打定主意要走仕途的,不然若为了打理家业,少不得要学些生意上的事,如何记账,如何打算盘,如何写契书等等。若是各个行当的行话贯口、隐秘规矩,那还得家中长辈口授心传呢!
可若不是商家,启蒙念书,那些都是不学的,故而姚员外才问这个。若是有些底子,那便好上手,若是没得,总得从头开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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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并不曾学过这些。”郑卓自姚员外说话便放下了筷儿,立时便回了。
“这般啊,”姚员外有些意外,但到底也不是没想这样的境况,沉吟道:“也不怎么妨碍,你先在铺子里帮忙,跟着伙计们学些接人待物,眉眼高低。平日里闲了就和金先生学些经济事务他是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二三十年的老账房啦!学得会他的本事,且够你将来受用。”
说着便嘱咐姚太太拣一份礼物出来,好做郑卓的拜师礼,到底要学人家的手艺,即便是东家也应照着礼节来。
不等姚太太应承,郑卓却起身拜礼。
“叔父且别忙,您费心安排,我却不能够了。”似是晓得自己这话不识好歹,他立时解释。原是他从小只读过几天蒙学,认得二十来个字罢了,这样如何能学着做账房?
这倒是大大出乎姚员外的预料了。宝茹心中推测,只怕之前他与他父亲倚靠大伯家过活,生活无着,连蒙学也没得上吧。
如今江南地界,城镇里不识字是难得见到的。哪怕是那等做苦力的见乡下来的看不懂招工布告的也要嘲讽几句‘睁眼瞎’呢!不识字这种事大家都是羞于说的,但宝茹却见郑卓十分坦然,话儿也不多,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了几分好感,便多看了郑卓几眼。
这一看却心中却笑了郑卓此时正对着姚员外,宝茹在他一侧,正正好儿,看见他红通通的耳朵。
这可不得了了!前头才觉得他坦然,原来心里头也是窘得很呢。十四岁的少年郎,心里不好意思,面上却装得十分镇定好唬人!再一想昨日脑子里想的沉默阴郁的男孩子,越发觉得好笑自己且白忧心了。再看郑卓便觉得十分顺眼起来。
这样,姚员外便没得法子了,只得试探地问郑卓,暂且不做事,先读一年蒙学。这也只是不抱想头地问一问罢了。一路上,他已经看出这孩子本性要强,决计不肯这样的。
不出所料,郑卓只说了‘没得这样占叔父便宜的。’等几句话。
姚员外最后也只得道:“其他也罢了,识字却是要的。那些伙计,平日里跑堂进货,记在心里,不多时许多事便不甚明白了,偏生咱们做生意最模糊不得,一针一线的,少了一点,牌子便也砸了,非得用账簿子记下来不可。”
听得这话,郑卓也只能低着头看脚尖,却依旧没答应去蒙学。
不等姚员外再劝,宝茹搁了筷子笑着道:“父亲且别犯愁,这事也不难。咱家这院子里谁不识字?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平日里只消郑哥哥闲了,便拿了书来问来旺来兴不就是了么。一日只要记得三五个字儿,一两年下来,别说账簿子,就是文书也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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