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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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议室里，简阳他们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巩书记的讲话，内心感慨万千。
在党的干部群体中，尤其是决策者们，每日忧心的便是如何让百姓生活更加富足，怎样使祖国愈发强盛。然而，诸多因素的限制与影响，使得许多政策措施难以切实落地。毕竟，人的因素复杂难测，一项政策或措施推行至某个地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执行者的理解与落实程度，这便导致各地工作存在不稳定性。这其中，既有几千年封建统治遗留下来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差异，也反映出教育制度有待提升之处。
简阳默默思索着，针对这些问题，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该如何加以改进。
而古局长则陷入回忆，自己在未进入政府部门时，对身边不合理现象总是愤懑不平、牢骚满腹。可当自己真正踏入政府机关，才发觉事情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一个美好的愿景，唯有基于现实，才能得以实现。政策的落实与推行难度，丝毫不亚于论证决策，甚至更为艰巨。大家都能看到，会议繁多，很大一部分是对各类政策制度的学习与讨论，目的就是统一认识、加强沟通理解，力求政策措施顺利落地。倘若工作效率与效果差强人意，在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且刚摆脱漫长封建统治、民国建立仅几十年的大国，妄图一蹴而就解决各方面问题，要么措施过于激进，致使矛盾激化，背离初衷，引发新问题；要么急于求成，工作毫无主次，导致局面混乱。如此这般，又怎能达到预期的理想效果呢？
想着想着，古丽芬的脑袋不禁疼了起来。
领导着实不好当啊！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大领导，更是难上加难！一个国家十几亿人都将目光聚焦于你，光是这份目光带来的压力，就绝非普通人能够承受。
或许，大家少些抱怨，多些团结、理解与支持，会更为有益，也更有利于祖国的繁荣昌盛。民族复兴是一项伟大的事业，需要长期不懈的努力，以及全体人民的团结协作，这是民族之魂熊熊燃烧的必然结果。
沈镇长没有想得如此深远，突如其来的肯定与表扬，让他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中，满心都是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脑海一片空白。
尽管众人神情各异，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对工作的坚定信心。此刻，他们对接下来的谈话也充满了把握。
首先开口的还是巩书记：“简阳，你们古川搞的那个自来水工程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说你派工作组下去了……”话未说完，巩书记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巩书记歉意地朝大家笑了笑，起身去接电话。
待他接完电话回来，秘书恰好推门而入：“巩书记，您找我？”
原来，巩书记接完电话后，按下了右手抽屉里一排按钮中的一个，召唤了办公室值班的秘书。
巩书记点头吩咐道：“你去拿点我的茶叶，给柬省长泡杯茶，他马上就到。”
秘书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办公室的玻璃柜前沏茶。
巩书记笑着对简阳他们说道：“刚刚柬省长打电话过来，得知你们来了，就说也过来聊聊。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省里可是一直关注着你们古川呢。”
简阳微笑回应：“感谢省委省政府的关心！”
巩书记与简阳随意聊了几句，敲门声响起，秘书赶忙跑去开门，柬省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对于柬省长，简阳这是首次见面。但一见之下，柬省长便给简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目光犀利，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柬省长进来后，先与巩书记打了招呼，随后与简阳他们一一握手。待大家重新落座，巩书记笑着说道：“柬省长，您不是对古川的国有企业改革很感兴趣吗？现在他们来了，您可抓住机会好好问问。”
柬省长微微一笑：“我还是先听你们聊聊，反正简阳同志已经来了，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看到两位领导放下手头工作，坐到自己身旁，简阳不禁有些紧张。
巩书记与柬省长交换了一下意见，依旧由巩书记率先发问：“好，那么简阳同志，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你派出纪委清查饮水工程，原因是什么呢？”
简阳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次全县修建蓄水池和大型机井，决策上存在论证不足、草率行事的问题，对古川水资源造成了严重破坏。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许多干部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和出发点严重错误。自来水工程被不少人视作收取费用、截留资金的良机，大肆乱收乱用。据干部群众反映，仅全县统一规定的村民集资百分之三十这部分，在全县就出现五六个不同标准，且全部高于百分之三十，集资最严重的地方竟达到百分之五十多。这不仅严重损害了群众利益，还滋生了诸多工作舞弊行为。所以，为了教育干部，我们必须严肃查处此次工程所有资金的使用情况。”
巩书记与柬省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柬省长开口问道：“那么你认为，这次查处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你所说的教育干部吗？”
“嗯！”简阳坚定地点点头，“一方面，对违纪干部进行触及灵魂、毫不留情的严肃查处；另一方面，对优秀干部展开积极的宣传与表彰工作。这就是我们拟定的干部管理原则，相信只要措施得力、处理得当，干部队伍的廉政与高效建设工作很快就会取得成效。”
巩书记听后，不禁点头认可，但他紧接着又问：“在你看来，这些问题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干部教育不足，导致干部道德素质欠缺吗？”
简阳摇摇头说：“这是部分原因，但并非全部。引发这些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且相互关联、相互影响。除了从干部自身找原因，我们还需从整个干部队伍的纪律监督、干部考评以及干部待遇等方面寻找根源。”
柬省长对此颇感兴趣，追问道：“那你认为，现阶段在你所说的这些方面，还存在哪些不足呢？”
简阳略显羞涩地笑了笑：“我只是随便说说一些想法，还不太成熟，可能漏洞百出，就不在领导面前献丑了吧！”
柬省长哈哈一笑：“我常听闻简阳同志胆子大，敢想敢干，魄力非凡！怎么，现在也学会圆滑了？”
柬省长这句话看似随意，却让简阳一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古丽芬看了简阳一眼，心中对柬省长如此直接地抢白简阳颇为不满。她心想，柬省长身为手握大权的一方大员，下属在其面前说话必然会深思熟虑、顾虑重重。在此情形下，柬省长不但没有宽慰疏导，反而咄咄逼人，难道真如古川传言那般，柬省长与郝建国县长关系密切？
古丽芬越想越气，她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下自然忍不住插嘴道：
“柬省长，干部监督不完善、力度不够，这并非古川一县或某方面独有的问题，在我们许多工作中都普遍存在。就拿我们旅游局下属财务来说，就存在诸多严重问题。会计、出纳两个职位未严格区分，由一人兼任，大量坐支现金，这不仅工作不完善，还带来了极大的财务风险；其次，没有规范的财务报表和审批流程，财务借贷中领导的口头意见凌驾于原始单据之上；再者，各单位责任账户管理混乱，多账户、小金库等问题层出不穷，导致整个财务管理混乱不堪，也增加了审计难度。这些都是监督工作力度不足所引发的问题。”说完，古丽芬目光明亮，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柬省长。
柬省长原本正专注地听古丽芬讲话，没太留意她的表情。古丽芬突然停下，他这才奇怪地看了古丽芬一眼，这才发现古丽芬眼中那丝不服气。经验丰富的他，瞬间明白了古丽芬这般态度的缘由。
柬省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古丽芬却没有就此罢休，反而进一步紧逼：“怎么，柬省长觉得我说得不对？”
柬省长赶忙摇头：“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反映出我们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但古局长，我们身为国家干部，不仅要发现问题，更要解决问题，你说对吧？”
柬省长这是有意考考古丽芬，而简阳一时未能领会其意，还以为柬省长生气了，要为难古丽芬，便赶紧想插话。但坐在他身旁的巩书记悄悄递给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简阳这才醒悟过来，不再言语，静静地在一旁看古局长如何回答，同时也准备在必要时帮古局长补充说明。
古丽芬却丝毫没有慌张，她按照自己的思路，坦诚地阐述自己在这方面的看法：“造成以上问题的主要原因，一是缺乏必要的监管。部分下属机构属于自收自支单位，缺乏有效监管；同时，主管部门也未能充分发挥对下属单位加强管理和指导的职责，使得下属单位成为财务监管的盲区，极易滋生腐败现象。二是单位自身管理松懈。一方面，单位负责人对财经法规了解甚少，财务管理意识淡薄；另一方面，会计人员业务水平普遍较低，多数会计人员未经正规业务培训，没有会计从业资格，这也客观上导致了下属单位财务管理的不规范。
“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应采取相应的整改措施和建议：一是加强学习培训。加强对单位负责人财经法规法纪的培训，丰富其财务知识，增强财务管理意识；同时，加强对会计人员的业务培训，使其具备会计岗位的从业要求，从而提升单位财务管理水平。二是建立完善的内控制度。例如制定单位财务报批制度、会计人员岗位职责、固定资产管理制度等，从制度上加以约束和规范；各主管部门也要从内部审计监督的角度，制定下属单位财务管理和审计监督的相关制度，促使下属单位财务管理不断规范完善。三是加大监管力度。相关部门应加强对行政机关下属机构的财务管理、监督及业务指导。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将下属单位纳入财政统管，进行集中核算，从源头上堵住财务管理存在的漏洞。”
“呵呵。”两位领导都笑了起来，巩书记称赞道：“不错不错。”
柬省长也表扬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简阳，你们古川的干部真是厉害！刚刚听说凡一夫把你们旅游局的仇局长给挖走了，现在又有古局长这么出色的人才，真是让人羡慕。”
“呵呵。”简阳开心地笑了起来。
古丽芬却对此不以为然，看样子她对柬省长的偏见短时间内难以消除。
接下来的时间里，简阳他们围绕古川农村建设、旅游产业发展这两个大主题，从多个方面向巩书记和柬省长进行了汇报。
听完汇报后，柬省长对土地资源的循环使用尤为感兴趣，反复仔细询问了这方面的情况。最后，他意犹未尽地转过头对巩书记说：“巩书记，我看我还真得多下去走走，这么多对农村建设工作有积极意义的建议，我居然现在才了解到，这可犯了官僚主义错误咯！”
巩书记点头表示赞同，对简阳等古川干部说道：“柬省长刚刚表态了，要去你们古川看看。所以你们回去以后，一定要认真工作，积极改革，尽快将这些好想法落实下去，并在实践中检验，取得实际成果。同志们啊，这项工作意义重大，如果你们能够摸索出一套适合西南地区农村工作的经验，那对于国家整个西部大开发可是具有重大意义的。所以，你们要放下包袱，排除困难，用实际工作成果来验证你们的想法。尤其是小沈，你在基层工作，直接面对土地和群众，是我们战斗在最前沿的突击队，是尝试新战术的先遣排，可要发扬我们古川人的风格啊！”
沈镇长激动得难以自已，连表达坚定态度时都有些语无伦次。
柬省长看了看手表，对大家说：“巩书记，我看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带小古和小沈先去餐厅，您和简阳同志抓紧时间过来？”
巩书记点头说好，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简阳知道省委肯定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所以柬省长他们离开后，他主动问巩书记：“巩书记，是不是我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请您直接批评，我一定认真总结并改正。”
巩书记摇摇头说：“我要和你谈的不是具体工作。作为县委书记，你应该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和权责，只要不违反原则性问题，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但简阳同志，我们要谈的是你个人在处理问题和提升自身素质方面的事情。坦率地讲，不光是省委，我个人也希望你能去省党校学习一段时间，这对你和今后的工作都大有裨益。”
虽然简阳对去党校学习已有过反复思考和充分准备，但此刻从巩书记口中再次听到，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古川，心中还是涌起一阵失落，空落落的，十分难受。
他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我服从组织的决定。”
巩书记点点头问：“简阳，你来报到学习时，工作交接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简阳深吸一口气说：“巩书记，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不舒服，想问一下，您能答复就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巩书记点头示意简阳说。
简阳说：“我就是想问，我学习回来后，还能回古川吗？”
巩书记微笑着反问道：“怎么，你想回去？”
“当然，我想回古川。”简阳回答得十分干脆，态度坚决，此刻他深知不能有丝毫含糊。
巩书记思索片刻后说：“按照一般情况，你这次是短期学习进修，应该是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但事情总有变数，所以你也要做好接受其他安排的准备。”
巩书记心里也颇为纠结，根据他和柬省长的想法，是想培养简阳，然后将他放到更重要的岗位锻炼。但现在简阳的态度，又让他有些犹豫。
省委之所以有让简阳去学习并调动他工作的想法，主要是出于对简阳的保护和培养。巩书记一直关注着简阳在古川的工作，深知他在古川干部中的威信和影响力。简阳在古川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赢得了不少干部的支持。然而，由于他改革步伐太大，工作方法相对简单，也在古川得罪了不少人，树敌较多。目前尚未出现大的反弹，主要原因有四点：一是古川刚经历一场风波，原核心领导班子因违纪被查处了很大一部分，如今在古川能牵制简阳、给他使绊子的人不多；其二，简阳在群众中的基础不错，大量工作在基层群众的配合下得以顺利开展，这让很多人有所顾忌；其三，省委对简阳的态度较为明确，支持居多，使得那些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发难，生怕重蹈前领导班子的覆辙；其四，简阳的经济建设工作成绩斐然，各项经济指标十分亮眼，令人不得不服。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简阳不出差错的前提下，一旦他出现大的纰漏，被有心人利用，后果对简阳来说可能是灾难性的。
现在的简阳，就如同坐在一座暂时平静的火山口上，只是爆发的时机未到，火山仍在沉睡，但一旦被惊醒，爆发将异常危险。
接到郝建国的电话后，孙震国不再急于去县委开会。清水集虽地处古川最边缘，与邻县交界，离县城较远，但省道穿乡而过，直通县城，且今年上半年刚修整过路况，自己开车的话，个把小时就能赶到县城，时间绰绰有余。
孙震国原本着急往县城赶，主要是因为这次会议太过突然，事先毫无消息，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毕竟心里没底，谁能踏实呢？他本想早点到县城，多了解些具体情况，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现在他不着急了，既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两点赶到会场就行，其他的也就没必要操心了。
孙震国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即睁开眼睛对司机说：“小于，昨天晚上又打牌了吧？在路边停一下，你先下去抽根烟提提神，咱们再走，你这样连着开车，太让人担心了。”
司机打着转向灯，听话地将车靠向路边停下，然后默默打开车门，走到车子前方几米处，蹲在路边抽起烟来。
司机小于心里明白，这是孙书记有意让自己回避。其实他昨天根本没打牌，早早就睡了，现在精神抖擞。但他年纪虽轻，却是个有五六年经验的老司机，懂得做事的分寸和规矩，所以他既没问也没解释，直接把车停好，下车抽烟，还特意走到车头位置，让车内的人能看到自己，这样大家都方便，省去不少麻烦。
小于抽烟时心里有些纳闷，平常孙书记在车里，很少回避自己。而且他知道，这些书记们记性都很好，在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当时有几个人在场，不管过去多久，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小于虽然听到了很多事，但从来不敢对外乱说，别人问起，他也总是推说不知道，因此孙书记对他还算放心。
可今天这事透着古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要自己回避。小于也没太往心里去，随便想了一下，就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打算和人承包山塘养鱼的事情上了。
孙震国在司机下车后，也点了根香烟，脑子里回忆着刚才郝建国在电话里说的事，心中涌起一阵惶恐，同时还有些困兽般的愤怒。他觉得这个简书记似乎是想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早知道这样，当初集体要求和县委对话时，就不该那么轻易退却。
郝建国当时电话一接通，第一句话就是：“孙震国，你是不是又给我闯祸了？”
孙震国被吓了一跳，赶忙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郝县长，是我工作上哪里出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