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天之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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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俶真来到荀钰身前,哼了声后坐下,就如他那日遇着绿卿时,同弟子静斋“打斗”一场,赢后得意地哼了一声,像是在说,“小道厉害吧!”
荀钰撅着樱桃小嘴,坐他身旁时也学他哼了一声,又说道:“道长昨夜可歇息好了?”
昨夜将他安排在自己闺房,其实还含着些小心思在里头,陈国是有个习俗的,未曾出嫁的女子都算待字闺中,故不论你修为是高是低,是老是幼,族内祖父爹娘,都可喊“闺女”二字,此类女子也无甚不同,就是床榻小有讲究,那是女子日后夫君、丈夫才能坐或睡的;若女子请男子上床坐,就是表明心意,若那男子答应,则是接受女子心意,愿结连理。
这道人只把心思放道藏,又着女子哄骗了。此虽是她顽皮举动,却也暗合着道理。
贺俶真点点头,说道:“疏影苑处处暗香,又不腻人,小道昨夜先是做个好梦,又参悟道藏,积攒许多道力,如今修为越发实了;这与钰儿心思细腻,布置巧妙脱不开干系的。”
“那就好。”
荀钰睫毛颤动,随后就盯着他脸庞,看他喝素酒,挑选爱吃干果佐茶,光线照在他眉宇,那狭长眼眸似含着天下山河,神意圆满彻虚,似倒映瀚海星河;她则老古董似赏画般,心中越看越是喜爱,情不自禁,竟走起身把素手怀上他颈部,用力抱了抱。
贺俶真瞳孔一缩,却未有如与绿卿相处那般感觉,知这样不好也不对,就要起身避开,荀钰却提早把手松开,坐了回去,把手擦了擦泪花,又笑又哭地说了句,“谢谢新郎。”
她明白了,似这般人物没哪个女子能留住的,说不得这世道从根本处,就没有东西值得他留恋,任他何人何物,而她能这般与他相处,还能这样看着他,心中已无遗憾,所以决定日后安心修道,自身后踩着他足迹渐渐登高。
人间男女不止有情爱。
贺俶真见她哭了,待要起身询问,却看一男一女急忙走来,正是荀煦与媚眼儿,这对浪人气息靡浪带着腥咸,一看才作为好事。他见人少了许多,外人就剩个桌上的陈谨之,地上躺着的钟舒窈,先走过去揣了揣地上女子,问道:“浪蹄子趴地上耍甚么,找娘娘么?”
又瞥了眼似天人而立的道人,没见过,不晓得,不敢看,只能问荀钰道:“姐,你们先前耍的甚么,就扑通扑通下饺子那个,小弟能跟着耍……你咋哭的!那个王八日的惹事生非!”
荀煦虽浪了些,火气却不小,作为三氏族之首的荀氏二公子也有此底气,先前几位家主在时,他敢搂搂抱抱又说又骂便是证明,如今见长姐落泪,那还了得,左右看过,只有眼前道人嫌疑最大,适才连看也不敢看的道人,他竟把手一指,怒道:“牛鼻子说话,是你么?!”
贺俶真仔细想了想,觉着钰儿落泪是与他沾了些关系的,便说道:“钰儿她平日蛮好的,只是今日不知是因甚么……”
荀煦大为震撼,只觉眼前道人愈发不似俗人,比宗祠历代神主还要不沾凡尘,言语间多有自责,似在自省,被指着叫牛鼻子面色也无异样,他破天荒懊恼起来,这是他此生头回自责,“不该以此态度面向道长的,肯定非他所为,就算是,我也该细着心,慢慢……”
“哎呦!”
荀钰哪知荀煦心中条条道道,使劲揪住他耳朵,一脚踹了个叠罗汉出来,飞倒在装死钟舒窈身上的荀煦使劲揉着耳朵,随后一巴掌朝身下女子拍去,顿时肉浪翻滚,只听他骂道:“蠢猪,这地不让睡觉!”
原本是因怕被贺俶真扔进湖心,故在此装死的女子惊呼一声,捂着浑圆臀部,悲愤交加的施展修为离去。
“那些人是被新郎扔下去的。”荀钰擦干泪花,说道:“先前这些装作一伙,要为难欺辱我,新郎便将其一个个扔下去漱口洗洗身子。”
荀煦斜着眼瞧了一眼,迅速跑至媚眼儿身旁,搂住她低声道:“好妹妹,你也不敢看着道人么。”
媚眼儿颤若筛糠,埋进胸脯的头点个不停,她自进来瞧见贺俶真第一眼起,便未敢再抬头。荀煦看了看已经游回湖心洲的外族人氏,又看了看贺俶真,愈发怕得不行,想着来日在找这群长了狗胆的人算账,抱着媚眼儿快步离去,说道:“这里吓人,妹妹还陪哥哥耍去。”
贺俶真晓得他们怕自己的缘故,盖因他二人气息太浊,满是阴精污秽;而他一身道气特殊,阴怨煞气尚能逼退,更遑论男欲女爱。此也表明他二人无论心底或肉身,皆不愿受此道气度化,且于之产生对抗,那股恐惧其实来自性命最深处的本能警示。更让贺俶真诧异的是,荀煦对媚眼儿是含着真情在里头的,那岂非对其余花魁妓女也……大爱之人了不起。
“那些人?”贺俶真下巴朝游上岸的人抬了抬。
荀钰神色淡漠,说道:“新郎不必理会,且随妾身去趟宗祠见父亲。”
贺俶真点点头,正要随她离去,却瞬间抬头望向高空,只见天幕灿若太微曦辉,万道金光滚过紫霓,两股气息疯狂交织缠绕,最让他震惊的是,其中有股气息是诠言的,受诠言传道的他绝无认错可能。”
荀钰见他抬头望天,又变了脸色,顺着视线看去,未有异样,她俏脸鼓了鼓,戳一戳他,说道:“新郎快些走……”
“咚!”
话不曾讲完,直接跪了下来,似被滔天大势胁迫挤压;宗祠内修为已至入玄的荀赦脸色苍白,虽不至跪下,脊梁却也被缓慢压弯;荀煦正宽慰媚眼儿,下一刻也似夫妻对拜跪在一起;坐着的陈谨之脑壳硬,跪下时将桌子也给磕烂;刚行至钟氏府邸大门,脸色羞恼的钟舒窈正要敲门,也被这无名伟力压得似罪人认错,跪倒门前;被扔入湖心之人,及时游上的能跪,其余皆被压至湖底,惊骇恐惧充满心头……
陈国苦县,太真洲修行求道者,青霞洲太华仙人,夷洲莽荒,东都洲人间龙兴之地,不论何人皆在行跪拜之礼,修为高者抗衡“天下”,修为低者如凡俗见龙。
唯一例外者,只有贺新郎。
三清山,有位道士身材高大,鬓角如霜,他感知到两股气息,想要出剑,可也忍住了,只是叹息道:“诠言……这人间……”
天下大动,自己又安然无恙,想要扶起荀钰又不能,一身修为倾力爆发仍旧无能为力,此时他想起诠言离去说要解决陈旧事,又说要解决余着的大事,此时总算晓得是怎样一个大事。
“初生原道开辟终极之际我讲过了。”
“此非示尔等有禀赋立于人间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