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笼中雀 第10章 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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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前的年轻公子并未回应,不知是不是觉得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就这么收了五十文有些过意不去,又张口说道。
“看公子模样,想必也定也是个读书人,刚刚瞧见你们二人讲话,听闻公子还不是官,不妨事,看公子这气质,定是那文曲星下凡,将来肯定能考个功名,做官也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对了,我家中有几本好书,都是些从不外传的家伙事儿,别看我在这摆摊,以前家里也是出过秀才的咧,只可惜今日并未带来,要是公子想要,明儿个只管来拿,不要钱!”
看年轻公子依旧并未搭理,还以为这年轻公子不信。
“公子若是不信,只管打听,咱在这神仙桥上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
年轻公子一愣。
“这桥叫什么?”
瞧见年轻公子的反应,古玩摊主也是一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支支吾吾跟着这年轻公子话音回应道。
“神......神仙桥。”
年轻公子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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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大街的医馆里,端庄恬静的程鸢姑娘,坐在屋里的藤椅上,身边蹲着性子直爽的紫衣妹妹,地上放了个有人三分之一高的竹筐,里面塞满了大概是药材之类的枝枝叶叶,二人一边挑拣着草药,一边时不时聊上两句。
妹妹不知道是说到了哪里,使得专心挑拣药材的姐姐想到了些什么,突然站起身,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古籍翻阅起来。
程鸢姑娘手中古籍,是一本不算厚重的陈旧医书,这是程鸢姑娘从一位不算是朋友亦不算是前辈的故人手上得来的,书封页写着《六十四绝花经》六个大字,若是寻常医者瞧见,大概应该会不屑一顾,以为是哪个半吊子老家伙写出来误人子弟的东西,但从程鸢姑娘认真翻阅的模样来看,显然书里是有着真东西的。
在东京城许多老人家看来,程鸢姑娘已经是个极为医术高明的大夫了,虽然平日里为人瞧病只收极少的银钱,甚至很多时候对那些孤寡老人还会分文不取,但是行医却是极为认真的,许多疑难杂症到了这位看似年纪轻轻的女大夫这里都能迎刃而解,因此自打这位程鸢姑娘来到东京之后,颇受乡亲们欢迎爱戴。
程鸢平日里除了行医之外,是尤其喜欢读书的,对于这本《六十四花绝经》,程鸢翻来覆去看了至少也有三四遍了,其实这本书的内容不说滚瓜烂熟也已经了然于心了,所以如今闲暇时再翻阅,大多只会挑拣一些不同寻常的奇特物种或是鲜有人闻的山水地志,当作空余时补充药理见识的杂谈来看,不过大多时候其实都是很少能用上的。
因为平日里所接触的患者也都是东京城的老人居多,无非是一些感染风寒或者磕碰跌倒之类常见疾状,而这《六十四花绝经》说是一本医术,其实倒更像是一本毒药传纪。其中内容涉及到不少天下各类花草毒性,以及草药搭配禁忌,看得出作者本意大概是好的,但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反其道而行之,保不齐就能成为伤天害理的罪魁祸首。
程鸢此时正在翻阅一页地方日志,程鸢所翻阅的这一页,描述了一个叫南翠台溪的山水之地,其中所用笔墨不多,仅仅是对此处大概地理位置以及环境习俗做了一些概括,但书中所述此处一种名叫朱鹊枝的奇特药材,引起了程鸢的注意。这是一味模样奇特的小众药材,因当地鹊鸟常常在其枝干栖息,而其枝干又多为红色,故得名朱鹊枝。但由于此物乃特产于这个南翠台溪的地方,而这南翠台溪又远在大理,地处偏远,再加上这朱鹊枝只是一味有驱寒暖体之效的寻常药材,许多草药皆可替代,因此并未在大宋得以广泛流传。
但让程鸢对其注意的,是这《六十四花绝经》草药搭配禁忌部分所记载,“此物朱如赭石,常有鹊鸟栖息其上,取其枝干,可作行气止痛,祛风除湿之效,然性状温和,起效迟缓,故多用于寻常风寒之症,需切忌与至烈之物同煎,否则反其道之效,风寒加重,反复攻心,久之甚有经脉具塞,气息翻覆之危。”
读到此处,程鸢若有所思,这朱鹊枝所述之状,倒是与近日的疾症有些相似,可这朱鹊枝生长之地远在大理,其药效多种药材均可替代,也未曾听闻东京城有哪家药铺有售,即便有售,可其单独用来也只是祛除风寒之物,还需与至烈药材同煎才可产生书中所述之症,即便有不妨其药理的大夫开了这方子,但也应是个别,远不应该如现在这般才是,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若是刻意为之,想要加害东京百姓,直接下毒岂不是来的更实在更方便?为何要拐弯抹角如此繁琐?要让这么多人不知不觉中将两种药材同时服用,就已经极为不易,并且此搭配还毒性缓慢,岂不是画蛇添足?而且程鸢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让东京百姓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无病之时服下同时服下两种草药,且在回想之时还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打断了程鸢的思绪,缓缓扭头看去,哭笑不得,虞砚书背了一个比自己都要大出一些的箩筐,一旁跟的韩琦也是一手拎着一个筐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进来。
程鸢见状慌忙叫上妹妹一起上去帮忙,轻声问道:“虞公子?你怎么来了,你们这是?”
虞砚书大喘了一口气,道:“都是一些新鲜草药,大部分是药铺刚从山上采药人家刚收来的,还没来得及晾干入库,就被我跟韩公子给截胡过来了,听韩公子说这两天你正为此着急不是?”
程鸢大喜过望,帮着把药材拿到了屋里,看着地上几箩筐药材呢喃道:“这么多药材……这下总算是能够让乡亲们用上一阵子了......”
程嘉看清来人是那日买姐姐花灯的公子,突然咦了一声,惊讶出声,然后又瞅了瞅韩琦,好似在好奇这两人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出言问道:“这么多药材,怕不是将东京城两大药铺半个月的存货都买完了,估摸着要不少银子吧?”
虞砚书累的气喘吁吁,半天也没缓过劲儿来,但还是义正言辞,“程鸢大夫一个姑娘家尚能为乡亲们着想,救济老人行菩萨心肠,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无论如何都得出一份力不是?”
程嘉有些好笑道:“那不知道这次出的这一份儿力,是你俩谁出的银子啊?”
虞砚书清了清嗓子道:“那自然是我和韩琦兄一同出的银子,今日我与韩琦兄相遇,聊起来二位姑娘为医行善之事,我与韩琦兄皆甚是动容,于是我二人一合计便决定如此了,况且,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虞砚书这倒是没骗人,确实是他与韩琦共同出的银子,只不过谁多谁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韩琦自打进门见到这紫衣妹妹,就也变得腼腆起来了,听到虞砚书这话,也是只知道跟着点头。
随后几人一同蹲在地上,纷纷按照程鸢的指点开始挑拣分类起来。
有说有笑,气氛也算十分融洽。
挑着挑着,程嘉从地上扒拉出几根枯得一触即碎的干花,没好气说道:“我说你们这俩大男人也太粗心了吧,买东西的时候都不会仔细盯着点?那些个做生意的都是无孔不钻的家伙,哪哪都恨不得多占点便宜,你俩这么心大,里头被掺了烂花都不知道。”
程嘉说罢就欲将手中干花丢掉,程鸢见状慌忙拦下。
然后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烂花,你这妮子,平日里让你多看些医书,来到东京城这么些日子了都还认不出朝芽花。”
程嘉疑惑道:“朝芽花,那是什么花?”
一旁韩琦似乎也对其有所了解,“这是东京附近特产的一种花,我姑妈家里便是栽的就有几颗,此花算得上是东京最出名的东西了,虽说瞧起来不如那些个什么牡丹百合来得娇艳,但在东京却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东西,就像这些日子城里的祭祀便与其有关,就拿昨个儿来说,东京的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去城隍庙里祭拜,而祭祀所用之物其中便少不了这朝芽花。”
虞砚书自然也是对其知晓,跟着点头道:“是这样。”
程鸢从程嘉手里拿过干花,语重心长补充道:“不仅仅是如此,这朝芽花本身也是十分实用,其花瓣味道浓郁甘甜,且后味清爽,东京人在做饭之时,不论是炖汤熬羹,还是炒菜煎肉,家家户户都喜欢将这朝芽花碾成粉末用作调料在其中加上,要是用的好,既可去腥解腻,也可调味提鲜,这是只有东京厨子才能拿捏恰到好处的香料,也正因如此,国朝才流传了‘食在大宋,味在东京’的说法。”
程嘉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方才还在拿着这干花数落虞砚书与韩琦二人,这么说来倒是显得她自己没见识了。
程鸢接着温声道:“而且,这朝芽花用作药材也是可以的,太祖皇帝一朝民间有位大医师所编撰的《京畿药典》就曾提到过,其花五行属火,是药性至阳至烈之物,若是用得好,可以作驱寒暖身之材入药,特别是在东京城,许多大夫更是喜欢在开方之时加上此物,一来是见效快,二来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想必你方才寻见的这颗干花,便是平日里被铺子晒干作此用途的。”
程嘉瞅了瞅姐姐手中拿着的那根干花,抬头真诚道:“那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直接拿朝芽花入药?”
程鸢轻轻一笑,拨弄着手中干花枝干,摇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试过,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当是天气转凉引起的寻常风寒,便拿此花作主要引子,但效果不仅不好,甚至隐隐是有病症加重之势,想来是其药性太过至阳至烈的缘故,往后便不敢轻易再用了......”
说到最后,程鸢话音突然放缓。
随后嘴里低声念叨,“至阳至烈......朝芽花......”
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抬头,“原来如此!”
说罢,不等三人作出反应,便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去到方才看书的书桌处,翻开方才所看书页,找到其中一幅图案,拿笔在纸上对着临摹起来。
前前后后一口气连着临摹了三份,这才停下手中笔,拿着所临摹之画来到三人身边。
三人则皆是一头雾水,程嘉不解道:“姐姐这是......”
程鸢瞧了瞧虞砚书与韩琦二人,“二位公子待会儿可有事要忙?”
虞砚书连忙摇头道:“程鸢姑娘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了。”
韩琦也是随之点头。
程鸢顿了顿,向着三人说道:“这几天以来,我其实一直在怀疑这次疾症的源头,可能是有人从中作祟刻意为之,但对其原因和方法我却不得其解,直至今天翻阅起一部古籍所载才有所头绪,方才又想起着朝芽花的药性,我便大概更能肯定此事了,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还需咱们几人分头去验证一番。”
程嘉疑惑道:“该如何验证?”
程鸢拿起手中所临摹之物递与三人,“你们先将纸上所画之物记下,随后分别去咱们东京最大的酒楼,最大的药铺,以及城隍庙,想办法去打探一下有没有此物的踪迹,若是没有,便想法子弄一些他们的朝芽花回来。”
言罢,低头想了想,又说道:“虞公子既然刚从药铺过来,那你便再去药铺好了,想必也会好说话一些。”
虞砚书点点头。
“妹妹你就去城隍庙,今日城隍庙应是人多,你切记不要乱来,”程鸢瞧了瞧程嘉,显然对妹妹有些不太放心。
紫衣妹妹撇撇嘴,“知道啦。”
随后程鸢又看向韩琦,“韩公子可知道花钿最大的酒楼是哪里?”
韩琦试问道:“樊楼?”
程鸢笑了笑,“韩公子既然知道,那便最好不过了。”
韩琦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这些日子便在那酒楼对面的客栈所住。”
程鸢点点头,“那好,你们都当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