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倒霉的徐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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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朱厚熜着实不讲道理。
说难听点,就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这个说法,自朱棣迁都顺天之后就有了,一直这么叫,都叫了十朝,今日朱厚熜整这出,完全是无赖行径。
可徐阶还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这个罪。
这种时候据理力争,徐阶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不过,认罪认罚可以,就这么同意皇帝的想法,诸多江南的同僚都能活撕了他。
这官场也不用混了。
朱载坖也觉得父皇今日有些不体面,哪怕不爽徐阶,也觉徐阶实在可怜。
忽的瞧见父皇给自己使眼色,朱载坖怔了下,随即明悟,当即躬身道:
“父皇息怒,徐大学士口中的两京一十三省,意在指大明南北两京,十三个布政使司,非是说大明只有十三个省。”
闻言,以头抢地的徐阶忙附和称是,“皇上,臣纵万死,也不敢有如此之心啊,甘肃与陕西共用一个布政使司,微臣习惯性的统称在陕西,辽东亦然……”
朱厚熜冷冷哼了哼,不骂了,也不再说话。
徐阶自然知道此事无法善了,皇帝都拉下脸面耍无赖了,又怎会轻易鸣金收兵?
稍一思量,恭声道:“皇上明鉴,如臣这般之官员确实有不少,这虽是习惯性的口误,却也难免污了祖宗圣明、祖宗功绩……这是臣等之过错。”
朱厚熜依旧不说话。
“然,这虽是口误,臣以为也难一时改变,臣斗胆奏请皇上,扩充布政使司。”徐阶说道,“一直以来,我大明臣子口中的‘省’,都是指布政使司,上行下效之下,百姓也都这般认为,观念的改变往往最难,臣斗胆以为,通过扩充布政使司来转变臣等,乃至万民的观念,最为切实可行,行之有效……”
朱厚熜淡然一笑,看向儿子说道:“徐大学士这是想卖百官的好啊,扩充了布政使司,又多了诸多要职,他想卖人情,损的却是朝廷的利益。”
朱载坖神情讷讷,真不知该咋个接。
不过,老父亲也没让他为难,转过头,瞧向徐阶,道:“徐卿真以为只需扩充布政使司,就可以了?”
听到‘徐卿’二字,徐阶便明白大方向上没错,只是妥协的还不够。
立即大脑飞速运转……
朱厚熜也不催,给他充足时间。
半晌,徐阶缓缓舒了口气,试探着说道:“湖广省这个名字出自前朝,本来是囊括两湖和广西,时至我大明,将广西从中分离了出去,可湖广……不免也就名不副实了,恕臣斗胆,扩充布政使司时,可在两湖南北各设一个布政使司。”
朱厚熜不置可否,上身微微前倾,轻声问道:“徐卿真以为扩充布政使司是不二之选?”
徐阶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懂皇帝的肢体语言,忙恭声称是。
“九朝养成的习惯太难更改了,臣民既认‘省’为布政使司,便只能扩充布政使司。”
朱厚熜微微颔首,沉吟道:“徐卿此言,也有一番道理,唉,朕虽是九五至尊,也难以心想事成啊。”
徐阶默然,不接话茬。
“也罢,便依了徐卿所奏吧。”朱厚熜说道,“明日你上道疏,朝堂之上好好议议,至于南直隶……就算了吧。”
徐阶心头愈发苦涩,分了两湖,南直隶真就能独善其身吗?
好在他顶住了压力,且如此上疏,非但不会有损名声,且还能得益一部分人,毕竟,扩充布政使司带来了‘就业岗位’。
至于之后南直隶是否也要挨上一刀,就非是他徐阶的过错了,至少没人能明面上指责他的不是。
“臣……遵旨。”
徐阶深吸一口气,说道,“臣这就去就扩充布政使司一事……上表。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朱厚熜明白徐阶的意思,只是想撇开未来分割南直隶之事,于是道:“没了,爱卿去忙吧。”
“臣告退。”
徐阶起身,又朝朱载坖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父皇真要扩充布政使司?”朱载坖问。
“不妥吗?”
“呃……也不是不妥,儿臣就是有些惊奇。”
“可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典故?”
朱载坖虽惊愕,还是如实道:“儿臣知晓,出自鸿门宴之典故,秦末争雄,霸王项羽宴请汉王刘邦,项羽谋士范增授意项庄借舞剑之名,杀了汉王……”
朱载坖突然一滞,问道:“父皇的意思是……扩充布政使司是假,两湖分南北是真?”
朱厚熜不置可否,示意继续。
朱载坖思忖片刻,说道:“父皇上来就说要分割南直隶,是故意如此,好降低徐阶的心理预期,接着,再引导他说出湖广分两湖之事……如此一来,父皇目的既可达到,也能让徐阶自以为坚守住了底线,不至于太过抵触。”
言罢,朱载坖又复盘了一下,没找到漏洞,一时不免有些得意,问道:“儿臣说的可对?”
朱厚熜微微点头,道:“你能想到如此程度,已是难能可贵。”
朱载坖咂了咂嘴,道:“请父皇教诲。”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扩充布政使司是假,分离两湖亦非真,分割南直隶才是为父的政治目的。”
“啊?”朱载坖惊道,“父皇,南直隶是我朝兴起之地,亦是太祖……”
迎上父皇的眸光,朱载坖悻悻住了口。
“皇帝治理江山社稷,需因时因势而定,岂可一成不变?今日之南直隶若放在成祖时期,成祖亦会做同样的决断。”朱厚熜淡淡道,“说什么成祖都不敢削弱南直隶,成祖都敢迁都了,还不敢动一个南直隶?”
朱载坖悻悻称是。
随即不解道:“父皇为何一上来就尽数亮出底牌呢?”
“刚你不是说了吗?”
“啊?我……”朱载坖恍然大悟,惊叹道,“难怪,难怪徐阶明明没有利益受损,反而还一副如丧考妣模样,原来如此……”
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父皇,徐阶最后那句话……可是有深意。”
朱厚熜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颔首道:
“不错,徐阶知道分割南直隶才是为父的政治目的,这样的事他亦不敢打头阵,那句话确有深意,是在向我讨承诺,承诺下次不再让他打头阵。”
朱载坖叹为观止,惊叹道:“原来真正的折中在此处,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徐阶在扩充布政使司与两湖分南北一事上,就只能兢兢业业,努力配合父皇,不然父皇的承诺亦可不作数。”
朱厚熜含笑点头,儿子反应是慢了点儿,也是经过他的引导才全部悟透,可终是成长了。
态度端正,也好学,虽愚钝,却未尝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去,让人传膳,咱们父子饮两杯。”
“哎,是。”朱载坖喜滋滋点头,他能清晰的感觉的出,今日的表现真的让父皇满意了。
而且今日父皇给他的感觉……不再只是父皇,也是父亲。
朱载坖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自卑,怯懦,心力交瘁……负面情绪消弭大半,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接手的皇权是最强的皇权,给了他自信。
父皇的言传身教,给了他底气。
父亲的肯定,让他的付出有了回馈……
朱载坖只觉一股‘气’在身体里乱窜,恨不得处理个三百道奏疏才解气……
“父皇稍等,儿臣这就去吩咐。”朱载坖匆匆一礼,走路都带风。
朱厚熜亦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欣慰之感。
此番下江南,见了儿子日子过得极好,又与堂兄真正和解,让他郁郁数十载的心结与苦楚,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李青啊李青,这样的嘉靖皇帝,这样的我……你总该欣慰了吧?”
朱厚熜怔怔出神……
次日清早。
李青刚起床,还没洗漱,院门便被敲响了。
见是朱载坖,不禁有些惊诧,又见其一脸春风得意,便联想到了朱厚熜的心态转变,不禁感慨万千……
如今的嘉靖,与大明历史的上的嘉靖,终于真正意义上彻底划清界限了。
有欣慰,也有欣喜……
相处这么久,哪能没有丁点感情,再加上朱厚熜数十年来的克制本性……其实早就赢得了李青的尊重。
如今如此,李青自然开心。
“孤不请自来,不打扰吧?”
李青微笑摇头:“太子殿下请进。”
朱载坖有些受宠若惊,父皇都没被如此礼遇过。
殊不知,李青的礼遇,亦是为了增强他的自信和底气,好教这个太子,一改仁弱之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