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搞包产到户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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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
王栓柱刚吐出一个字,老村长烟杆往地上磕出"嗒嗒嗒"三声脆响。
这三响比敲锣还管用,人群霎时静得能听见蛐蛐的叫声。
“栓住娃,先给叔点个火。”
王栓柱觉得老村长是故意的不让自己说下去,难道他不支持?也是,下午跟他们说的时候,有一半人都持观望态度。
火柴"嚓"的擦亮,老村长深陷的眼窝里跳动着火星。
老村长压低声音说:“拴住娃,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王红旗半只脚都埋黄土了,这事儿我来办。”
他咽烟的动静像老牛反刍,烟雾从鼻孔钻出来,裹着"咕噜"一声叹息。
接着,他把烟杆往地上一敲,“上头说了,咱村可以搞包产到户试点。”
人群像被雷劈开的树桩,裂纹从每个人脸上炸开。
蹲前排的赵寡妇手一抖,钢针戳进食指肚,血珠子渗到鞋底白线上,像蚯蚓钻进干涸的田垄。
李二牛搪瓷缸子"哐当"墩在地上,咔嚓,王会计把钢笔崴断了,墨汁四溅。
“啥叫包产到户?”民兵刘国栋往前挤了半步。
他是57年生人,那时候已经开始搞公社了,他听不懂。
老村长一拍大腿,“就是把田分到各家各户,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个儿的!”
“分田单干?”赵铁柱条凳带翻的动静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这不成地主老财了!”
王德海的烟斗在青石上磕出火星。
“胡求弄!”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里透着股急眼劲儿,“大集体这么多年,说散就散?地咋分?公社的铁犁耙怎么办?拖拉机算谁的?”
“愿意单干的按人口分地,不愿意的照样吃大锅饭。”
王栓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表格,纸页在夜风里哗哗作响,振国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都写好了解决方案。
他只需要让自家儿子做个算术题就行!
“原生产队的那些农具,犁啊、锄头啊、水车啊,都按户拆分,家家户户都配上。
大件儿,比如耕地的鹿,振国免费供给大家用,咱们抓阄来定谁先用,保证公平。
小件儿的,镰刀、扁担啥的,直接分到户,每户能分个两三件基本使的。
拖拉机、柴油机这些大家伙,还是集体的,不过承包户交点儿使用费就能借来使。
灌溉的水渠、仓库这些设施,全村一起维护,按各家承包地的亩数来分摊维修的钱。”
说完,他看见人群里几个年轻后生眼睛发亮,脖子抻得老长,像田里拔节的麦苗。
“这是挖墙角!”王德海烟斗敲得更响了,“当年入社时候,大家可是把犁头都献出去了。”他浑浊的眼珠转向王栓柱,“拴住,你爹当年可是积极分子。”
王栓柱脖子上的汗珠滑进粗布领口。
他爹王老根确实在合作社时第一个砸了自家的小油坊,可如今油坊旧址都长出蒿草了。
“挖个屁的墙角!这叫挖穷根!”老村长烟杆突然戳向人群,火星子惊得王德海往后缩。
狗剩突然蹿到王栓柱跟前:“村长,田…真能自己种?”
王栓柱翻开分田册,“按人口算,你家六口人,整整八亩二分地。”
狗剩喉结动了动,咽下满嘴唾沫。他仿佛看见金黄的麦浪在自家田头翻滚,媳妇二妮蹲在地头啃白面馒头,吃到打饱嗝,嘴上还沾着馒头屑。
“咱家七口人…这..能分多少地?”赵狗蛋媳妇掐着丈夫后腰的赘肉,催他赶紧算,新纳的鞋底攥得发潮。她想起去年冬天,五个娃分吃红薯时的哭声。
...
老村长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砰砰”磕了两下,烟灰簌簌地掉落下来。
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板,浑浊却又透着精明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那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瞧了个真切。
“乡亲们呐!”老村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这场院里回荡,“这包产到户的事儿,上头是定了调子要搞试点。但咱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全凭自愿!愿意跟着政策走,想多打粮食、多挣口粮的,就来栓住这儿报个名。”
王栓住赶忙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又找了支笔,在膝盖上摊开,老村长第一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二十年前入社时,他也是头一个。
他签完之后说:“要是有不愿意的,也不强求。可有一条,这事儿得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往外泄!咱村能争取到这试点不容易,要是谁走漏了风声,坏了这好事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老村长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那声音就跟敲钟似的,震得在场的人心里头一颤。
王栓住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下面,接着是王大海他爹,
然后是宋婉清,她替赵振国签了!这是她家男人弄出来的东西,没道理不支持。
等宋婉清签完名后,狗剩琢磨出味儿了,凑上前,在赵振国的名字后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岗、张德山、蔡穗芬...一个个都上去签名了。
赵振兴站在人群里,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瞟瞟本子,又看看周围的人,嘴唇动了动,想往前迈,可脚就跟生了根似的,咋也挪不动。
琢磨了好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挤出了人群。
包产到户又咋样?他不想当村里人了,想当城里人!
赵寡妇从人群后头挤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栓柱叔,我能签么?”
王栓柱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大声说道:“咋不能?你也是咱村里人!只要愿意干,都能签!”
赵寡妇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赶忙伸出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接过王栓柱递过来的笔。
接过笔她却犯难了,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王拴住看出了她的尴尬,“你摁个指印就行!”
赵寡妇摁完之后,王拴住在旁边写下三个字,赵翠花。
周围的人看到赵寡妇签了名,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哟,赵寡妇都敢签,这包产到户看来是真有搞头。”
“哼,谁知道以后咋样呢,我还是再观望观望。”
“哎,谁知道会不会杀头?”
王栓柱也不理会这些议论声,拿着本子,眼睛在人群里扫视着,大声喊道:
“还有没有要签名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咯!”
人群最外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能分么?”
大家伙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