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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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团的表演,对于胡图克要塞地区是一件大事,边塞苦寒之地的人们难得有这样的娱乐活动,纷纷奔走相告。
只要没有被大雪封闭,还能够赶来的村镇,人们往往都是携家带口共赴盛宴。
一时间整个胡图克要塞都挤满了人,城里的旅馆、酒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即便是流浪汉和乞丐的日子,都比往常要好一些。
许多荷包鼓起来的小摊小贩,甚至希望马戏团永远不要离开——这当然不可能,而且当人们都看过一遍以后,繁荣的景象终究会散去,没有强大经济支撑的胡图克,会回归到它原来的样子——落魄、不景气、没有活力。
可至少现在,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神情,不是吗?
泰瑞思也有点被感染,整个人都很兴奋,她拿着相当于后面平民一个月收入的香水在空中喷洒,调节着氛围。
这种香水比较热烈,能够让人产生一种浪漫而澎湃的情绪,是约会中的利器。
她真的没有想到克莱姆会答应她的邀约,否则应该去更私密一点的环境,说不定克莱姆在香水的撩拨下,也会激情和冲动一次呢?
不过说到底,让泰瑞思着迷的就是克莱姆这种沉稳的性格啊。
“你在看什么?”泰瑞思腰肢扭动,身体微微倾斜,眼眸略带欢喜地瞟了一眼克莱姆后,凑过来看他手里的演员名单。
大型的马戏团里,许多演员都享受明星的待遇,是家喻户晓、津津乐道的对象,他们是马戏团的招牌,能够让观众清楚地知道有哪些大牌演员的名单,是很好的宣传,提升观众的期待值。
“马戏团的表演中,演员们之间的默契非常重要。一个陌生的搭档,没有人敢把那些危险的动作保护责任,交给他。”克莱姆奇怪地琢磨着:
“马戏团的行程,至少是在半年前就定好的,所以很早就出了演员名单,临时加人真的很少见啊……我担心今天的演出会出事故。”
泰瑞思咯咯笑起来,这让她的胸口也一颤一颤地挤压着克莱姆的胳膊,她娇笑着说道:
“你这是职业病犯了——作为机师,确实需要注意每一个隐患,可是马戏团的演员们,他们也会为自己的生命负责,这三个人加入,肯定也是经过他们审核和仔细考虑的啊。”
克莱姆这才点了点头,可那个能散发出五阶魔力波动的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五阶魔法师成为马戏团演员,这基本就和勋爵夫人决定去大斧头酒馆当女招待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胡图克要塞这种地方,也确实什么人都有,每年都有不少怀着各种目的的人,穿过这里迈入危险而又蕴藏着无数宝藏和机会的北境。
“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已经成为马戏团的台柱。看看我们多受欢迎……当然,其实我们在胡图克要塞还没有什么知名度,但只要一场表演,一场,就一场!”
演员和观众见面后,演出即将开始,在后台单独的休息室里,博马歇充满期待地说道:“刚刚那些热烈的掌声、崇拜的眼神、还有欢呼,都将专属于我们。”
博马歇很清楚,在一个刚刚加入没多久的马戏团,他们的名字就能够出现在正式的演员名单海报上,这是一种非常少见的待遇,意味着团长卢恩对三个人十分满意、十分认可。
马海特看着博马歇笑了笑,此时此刻博马歇的精神状态十分饱满,整个人散发着积极昂扬的状态,这和他以往是截然不同的。
看得出来,博马歇十分享受。
不管是自己,还是博马歇,都不可能在马戏团里呆一辈子,然后有这种体验似乎也不错,马海特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看向一旁的爱德华。
爱德华紧皱着眉头。
卢恩马戏团是一个十分适合藏身的地方,但是博马歇和马海特都有点不思进取,似乎有点过于投入,真的把他们当成了马戏团的一员。
这从他们日常生活的细节就可以看得出来。
博马歇时常向驯兽师薇恩献殷勤,甚至讨论起了双方出生地的婚嫁习俗。
薇蒽是个小个子女人,穿着兔女郎皮衣,小翘臀很饱满,双腿不是很长但匀称,腰肢细细的,人也小小的,和猛兽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是她却有着驯兽的天赋,能够让狮子、老虎、黑熊等凶残的大家伙在她面前温顺得犹如猫猫狗狗,她的节目总是充满着掌声和倒吸一口凉气的喟叹。
即便是对驯兽不感兴趣的人,看看她的容貌和身材也很满意。
博马歇似乎被她迷上了。
马海特稍微好一点,但卢恩团长的妻子塞纳十分迷恋马海特的身材,有一次爱德华看到塞纳借口帮马海特安装义肢,手掌在马海特发达的胸肌上摸来摸去。
这两个蠢货!
女人——女人只会害了你!
她们无情无义。
她们为了自己勾搭上的小白脸,会亲手葬送自己的丈夫、情人、未婚夫!
她们目光短浅,沉湎肉欲,完全没有理智,一旦遇到能够投其所好的男人,她们就会像被黑魂蛊惑了一样,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爱德华胸中愤怒和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他穿着厚厚的斗篷,看上去不再像是一个人类高阶战士,更像一个低调不想引人瞩目的魔法师。
斗篷下面是褶皱领的古典风格衬衣,还环绕着一条厚厚的毛巾把整个脖子都藏得严严实实。
因为那里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上边布满了犹如蚯蚓蠕动的疤,就像是把头颅摘下又重新缝合后留下的痕迹。
事实好像就是这样啊……只是把他的头移植到了别人的身躯上罢了。
尽管爱德华已经行动无碍,可是疤痕上时时刻刻都传来灼烧般的痛感,有时候让他忍不住半夜跑出去,光着身子抓起冰雪覆盖在疤痕上。
这时候痛感减轻,取而代之的是麻痒,仿佛真的有蚯蚓在皮肤下蠕动一样,让他控制不住地把疤痕抓烂。
很显然,夺取科柯尔托的身体确实抱住了他的命,却让他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饱受折磨。
这时候他也真正体会到,科柯尔托在为他寻找骸器时的慎重和严谨,确实是出于魔法科学的态度,是为了保证他在以后能够最大程度地正常生活。
人们在身体移植的研究历史上,发现非常有趣而神奇的一点就是,人类使用同族的移植肢体和器官,往往会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反而是接受魔物的肢体或者器官移植,成功率更高。
爱德华感觉有点对不起科柯尔托,可是真的没有办法……爱德华当时已经等不下去了,他惶恐而不安,一时间失去了理智。
爱德华至今都无法理解,他当时为什么能够做到那么恐怖的程度,他模模糊糊的只觉得意识涣散,眼睛里看到的和自己感受到的,好像是别人在操控着自己一样。
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以后,便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庆幸着自己暂时获得了自由,而且逃离了绯雾回廊号,也就逃离了那个恐怖的佐汉——
从科柯尔托躲进客房里瑟瑟发抖,再也不肯靠近奥尔多斯庄园一步,就可以看出自己曾经是在接近一个多么令人恐惧的怪物!
“博马歇,你还是要时刻注意细节。我们是在伪装,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马戏团的演员!”爱德华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刚刚好像泄露了自己的魔力波动!”
博马歇也知道,可他并不是很在乎,作为五阶魔法师他的精神力感知依然十分敏锐,“是的——前排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好像感觉到了,他奇怪地看着我。”
爱德华差点跳起来,压低声音叫喊着:“他是什么人!他居然注意到了,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疯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散溢自己的魔力波动,你还想在观众见面会时释放一个群体魔法什么的,以便把气氛推向高潮不成!”
马海特依然和往常一样打圆场,抬手压了压两边,冷静地分析:“那个小伙子我也注意到了,他应该是和旁边的漂亮姑娘一起来的,两个人穿着体面,气质和其他人也格外不同,皮肤也很好,不像是本地人。所以结合这一切——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巴丹提尔勋爵夫人的人,胡图克要塞里的高收入人群,几乎都和她有关。”
“什么!”爱德华紧紧地抓住马海特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臂,“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就是为了躲避巴丹提尔勋爵夫人,这个可恶的女人,在整个崔丝塔边境领都有眼线和势力分布!”
爱德华在逃离绯雾回廊号以后,就迅速沿着铁轨逃亡。
火车站毁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列车行驶,可以说是一段非常隐蔽而安全的路线。
他在这沉静而专心的逃亡之路上,想到了巴丹提尔勋爵夫人前往奥尔多斯庄园,肯定也是想要结交佐汉。
否则这位夫人的商业版图中,主要是开发黑洞矿产而非传统矿业,她跑到全部是传统矿业开发的红榛子镇干什么?
佐汉和博马歇、科柯尔托一样,都是魔法师,也就必然是好色之徒,他绝对会和巴丹提尔勋爵夫人勾搭成奸。
爱德华当然知道勋爵夫人的美色,在雨崩城都是大名鼎鼎的,佐汉无法抗拒她的魅力,同时两个人勾搭在一起后,佐汉提供强大的魔法,勋爵夫人提供人脉、资金和影响力,双方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的情况下,佐汉如果利用勋爵夫人的人脉和情报网络,搜寻爱德华三人的下落呢?
又或者勋爵夫人为了调查绯雾回廊号上的凶杀案,而在佐汉的建议和帮助下,主动发起调查呢?
总之,现在最需要躲避的就是巴丹提尔勋爵夫人的眼线和情报网,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没有关系。这里是胡图克要塞——别说我只是一个五阶魔法师,就算是有六阶、七阶魔法师偶尔出现的情况,大家也不会特别关注。”博马歇毫不在乎地说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下气急败坏,动不动就跟被踹了一脚的狗嗷嗷叫唤的爱德华,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他接着说道:“人家今天晚上有浪漫激情的约会。就算觉得一个五阶魔法师混到马戏团里可能有些问题,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地方没有几个人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就算他怀疑——只要他不是地区市政府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对,他更有可能是勋爵夫人的下属,还有他的女伴,都不像威克提姆的人。”马海特说到威克提姆这个名字,不由得也轻哼了一声。
威克提姆·奥尔多斯,对于这个姓氏的人,马海特没有任何好感,尽管马海特离开红榛子镇还是受到了威克提姆的激励。
听他们两个解释,爱德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三个人只要不惹是生非,安安静静地呆在马戏团,等到胡图克要塞地区的演出结束,就可以随着马戏团一起离开这里了。
“据说巴丹提尔勋爵夫人,美艳动人。她或者不是雨崩城最美的女人,但绝对是最让人垂涎和想入非非的贵夫人。”博马歇侧头询问马海特和爱德华。
博马歇作为五阶魔法师,属于魔王会议里的精英骨干,平常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关注花边新闻,却也知道巴丹提尔勋爵夫人,足以说明她的艳名远播。
可惜他没见过,就算在胡图克要塞,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博马歇也没有机会一窥芳容。
他现在倒也没有那么色欲熏心,娇小纤柔的薇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曾经喜欢高达两米五的雌性魔狼的博马歇特别着迷。
“在雨崩城的时候,她参加教会圣典,我见过——怎么说呢?一般女人的眼睛,如果很漂亮的话,就是又大又闪亮,水汪汪的。巴丹提尔勋爵夫人的眼睛却是狭长而妩媚,被她看一眼,要么觉得害怕,要么被迷得神魂颠倒。”
马海特回忆着,他固然对奥尔多斯夫人有一些初恋的情怀加成,但也没有因此失去自己的审美,巴丹提尔勋爵夫人的魅力,绝对能够让任何男人动心。
“你们别惦记着她了,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她一定会和佐汉勾搭在一起。”爱德华的呼吸沉重,“一个能够和八阶魔法师扯上关系的女人,你们如果还想活着,就别去打她的主意!”
“谁会去打她的主意啊?”博马歇脑海中浮现出薇蒽紧绷绷的屁股,又有些同情地看着爱德华,若不是爱德华那个女人,他也不会经历这一切,现在看上去距离真正疯癫也不远了。
“你现在相信佐汉先生是八阶魔法师了?”马海特并不是讽刺,而是叹息,“其实当初相不相信,我们的命运也不会有多大改变——从觊觎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开始,就已经注定会受到惩罚。”
马海特的这句话出自《圣典》,神官们总是习惯说一些蕴含大道理的话,但这时候爱德华认为很有道理。
尽管真正觊觎的是克莱门特家族和狄瓦诺克家族,即便是爱德华,也只是奉命执行罢了,他个人其实对那些矿产兴趣并不是很大。
“我不得不信——”爱德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阶魔法师——光是提起这个层级,就让人感觉到无力对抗。
缇娜缇雅·索留香,鲜血罗兰共和国明面上唯一的一位八阶魔法师,她是什么地位?
人们不敢亵渎教典,不敢开古神教会的玩笑,但私底下谁不认为这位曾经爱德丝特莲女士的助手,现在已经是“行走人间的神”?
一些愚昧的人们,常常等候在魔导科学院门口,就是为了在她走过以后,亲吻她留下的脚印。
每每此时,那些人脸上狂热和无比尊崇的神情,都说明她的声望和地位,甚至不会亚于教皇冕下——
当然,这只是在教国势力难以渗透的鲜血罗兰共和国,在其他国家教皇冕下的地位才是无上尊崇。
科柯尔托只会在面对真正的八阶魔法师,并且在意识到自己是在打对方主意的时候,才会恐惧和后怕地瑟瑟发抖,躲在勋爵夫人的飞艇里,企图借贵族的庇护求得谅解或者是无视、忽略、遗忘。
这种心态,对于六阶魔法师来说,应该已经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屈辱了。
如果对方只是七阶魔法师,科柯尔托都可能还会挣扎一下,做作一下,勉强保持点脸面和尊严。
能够把科柯尔托的骄傲完全摧毁的,只有更加强大的八阶魔法师。
“博马歇,你还是很有眼光的。你为什么不赶紧把这个讯息传达回魔王会议?这个佐汉绝对不是正统出身!”爱德华肯定地说道:
“国都魔法师协会占了地区的好处,才有一位注册的八阶魔法师缇娜缇雅女士。其他魔法师协会最高也只有七阶……也就是说这位八阶魔法师尚未注册,他要是能够被魔王会议吸纳,你也是有大功劳的!”
博马歇不所为动地耸了耸肩膀,“没空——我最近在练习镜面人生的魔术,这个魔术要巧妙地释放魔法,并且尽量不引人瞩目,以保证五阶魔法师以下的人群察觉不到那细微的魔力波动。”
爱德华的眼皮子跳了跳。
马戏团很受欢迎,可是日常开销也大,即便卢恩团长人还不错,可是薪水也就算过得去,谈不上丰厚。
正常来说,一个五阶魔法师的年收入会是他在马戏团里获得的一百倍以上。
一点也不夸张。
更不用说社会地位和名望了,博马歇要是正常在地区魔法师协会注册,一定会被抢着要,马上就能够获取广阔的人脉和知名度。
例如为勋爵夫人工作,年收入就是上千万的级别。
博马歇又看向马海特。
马海特是古神教会的圣骑士,可是在鲜血罗兰共和国境内的圣骑士,并不向教国效忠,而是像魔法师的登记注册程序一样,在某个地区教会挂名,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马海特为克莱门特家族做事,主要是为了大家族的人脉资源等等,收入倒是一般,但也比在马戏团强太多了啊!
“博马歇说他如果将来有机会和薇蒽结婚,会脱离马戏团成立个人表演工作室,我打算加入他。”马海特不假思索地说道。
博马歇和马海特对视一眼,桀然一笑。
爱德华感觉头痛,尽管他曾经怨恨过博马歇和马海特临阵逃脱,弃他而去,可是后来也释然了。
换做是他自己,大概也只能这样做了,面对八阶魔法师那毁天灭地的强大魔法,还能怎么样?
所以爱德华在顺着铁轨逃亡,半路上遇到在火车转运站修养的马海特和博马歇,依然选择了和他们同行,然后又遇到了卢恩马戏团……
……
……
红榛子镇。
佐汉其实并没有联络贝洱姿,让他去搜寻爱德华等人的下落……他确实有些好奇爱德华杀害科柯尔托的真相,但也仅仅只是好奇,他更希望贝洱姿能够排除掉嫌疑和威胁,方便双方展开工作。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蛇形尾戒,那东西可能和爱德华身上的异常现象有关,也可能和老师有关。
只是贝洱姿似乎顾虑重重,又或者是对佐汉还怀有戒心,所谓的坦诚姿态也只是献上了一些物资和一个漂亮的女仆投其所好。
这对于佐汉来说,当然是不够的。
最珍贵,也最能够获取信任的,当然是人心。
像奥尔多斯夫人就是将她心中的阴暗、自私和对权力、财富的渴望,还有那种愿意为实现野心付出一切的诚意,打动了佐汉。
这就是她献出来的人心。
妮娜也是如此。
对于一个传统的居家妇人来说,当她愿意掀起裙子,让他窥视和欣赏到她最隐秘的美丽时,已经把羞耻心、矜持和纲常伦理都践踏粉碎,呈现的人心是悔恨、报复、渴求新生。
至于塔莉莎——她只有狼子野心,佐汉不太关注她内心到底是什么,以免受到污染。
勋爵夫人嘛——看似献出了诚心,可是总让佐汉觉得,她好像有两颗心,一颗在表演,一颗主动或者被动地藏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