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喋血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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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六月,泗水县所属的水梁山酷热难耐。即便此地距南洋海域尚有千里之遥,暑气却丝毫不减。
滚滚热流仿若汹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席卷着绿野。空气仿佛被熊熊火舌舔舐过一般,滚烫且黏稠,每一次呼吸,都似吸入了灼人的热浪。
树叶低垂,全然没了往日的蓬勃生机,在闷热的空气中无力地耷拉着。山林间,虫鸣鸟叫的欢快声响少了许多,唯有声声蝉鸣,尖锐而又聒噪,好似在尽情宣泄着对酷热的不满。
举目往南望去,那片茂密的森林中,升腾起氤氲的热气,仿若一层缥缈无形的纱幕,将山川的轮廓模糊得若隐若现。
在这小小的泗水县内,工厂在范海琴不辞辛劳的督促下,即将竣工。此地消息传播极为迅速,包打听、各方势力的暗哨,乃至普通老百姓,皆奔走忙碌,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水梁山这紧绷的氛围里,此类事情倒成了人们消遣无聊的趣事。
此时的情报网络,与千年之后大不相同,无论是消息传递的速率,还是到达的时机,都存在着延迟与误差。
许多事情,常常只能依靠预判,或是多人聚在一起推演,凭借经验展开讨论,达成一致确认结果后,紧接着便要决定应对之策等等。
如此种种,便构成了错综复杂的局面。
那天晚上,苏尚赶回府邸后,法昭临向她讲述了当日出行在茶馆里的所作所为,诸如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之类。听完之后,苏尚心中觉得此事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可转而又一想,自己代表官府行事,向来名正言顺,无需蝇营狗苟。这些商户若不与官府合作,那便是外人,自己这般做法,也在情理之中。倘若他们有胆量,尽管放马过来,毕竟双方的正面交锋,已然近在咫尺。
基于此,苏尚并未太过在意。然而,当天夜里,一件意外之事却悄然发生了。
尽管她并不清楚此事是否与法昭临的火上浇油有关,但她内心还是很乐意看到泗水县的商户们生出些事端,比如发生摩擦之类。在水梁山,做好人的标准本就不高,可这些人却依旧难以企及。若是能因此见些血,那就再好不过了……苏尚心中暗自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坏笑。
事情发生时,苏尚刚刚沐浴完毕。中州地处偏北,夏季气温尚可忍受,可南方的酷热却让人难以招架。即便她衣着单薄,今日乘车外出,依旧出了一身的汗,若不冲洗一番,着实难受。
最主要的是,受了相公的影响。那家伙每日都要清洗身子,也不知是从何处养成的这般习惯。
她从水房出来之际,小翠和法昭临兴致勃勃地跑来,叫嚷着让她出去看戏,说是有两伙人在街上打了起来,此刻说不定已经演变成了群架,动静闹得不小。
为官本是件枯燥之事,向来最怕事端的小翠,在衙门与府邸憋闷了一个多月,毫无娱乐可言。眼下,竟也跟着法昭临起哄,吵着要去瞧个究竟。
苏尚一边披上衣裳,一边应付着她们。其实,此时还有诸多要事亟待处理。不过,她倒也想出去看看,是否是法昭临那番话引发了后续之事,顺便亲眼瞧瞧外头商户们的反应。
三人换好着装,趁着夜色,带上几个家丁,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泗水县的夜晚格外漆黑。此地商铺皆被富商掌控,百姓鲜少外出游荡、逛街。除了必要的酒楼、妓院、赌馆等场所,街上几乎看不到敞开的门面。因此,一到黑夜,若月光无法倾洒而下,整条街道便伸手不见五指。
许是因打斗引发了不小的动静,今晚街上涌出许多人,想必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聚集过去的。事发地点在几条街之外,待苏尚一行人赶到时,周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还是苏尚头一回在泗水县感受到这般热闹的氛围。
火把在人群前方熊熊燃烧,苏尚站在后面,向前望去,只能瞧见一层层漆黑的人头黑影。耳边充斥着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多时,苏尚便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随着人群的缓缓移动,她也渐渐看到了人群前方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事件的起因颇为简单。一个小商户回家查账,反复核查后发现,自家货物每月都会莫名丢失一两件。随后又查看总账,竟发现诸多账目对不上。于是,他悄悄派人调查自己最为信任的账房先生,结果竟发现账房与自己的妻子有染。
这本只是自家内部之事,然而,还没等他发难,又无意间发现账房与自己的竞争对手狼狈为奸。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自己的妻子竟在其中周旋,甚至连账房都对此毫不知情。
原本做的是木料生意,优质的料子先由何、候、余三家挑选,随后才轮到底下的商贩们分一杯羹。此时却惊觉,自己分到的竟是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就连妻子都被他人染指。盛怒之下,他带着人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对手,这才导致街头瞬间血流成河。
对方反应过来后,本能地出手还击。生意场上的事,本就是尔虞我诈,皆为利益驱使。可一旦涉及到女人,男人的理智往往便会丧失许多,也更能引发外人的津津乐道。
起初,被戴了绿帽子的商户刻意隐瞒此事。可当双方动手之后,对方察觉了异样,眼下又见了血,平日里和善的面皮被彻底撕破。于是,便让人将此事抖了出来,使得看热闹的人尽皆知,众人皆对此议论纷纷。
水梁山的人毫无羞耻之心,听闻这般家中丑事,无人觉得被戴绿帽的商户可怜,大多都在一旁看笑话,或是指指点点。对于另一方人马,也并无鄙夷之色,毕竟能睡了别人的女人,还做到这般地步,在某些人眼中,其能力倒是值得肯定。
众人心中的想法大致相同,多数看热闹的人都会暗自思忖,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活该落得这般下场。哪怕是平日里与他交情甚好的朋友,在这场血斗之时,也不见踪影,而是同路人一般,在旁边围观。
街巷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首,鲜血淌了一地,在火把的照耀下,仿若一滩滩黑色的水墨。
那人伫立在光影之中,身躯僵硬得如同腐朽的木雕。他身上布满了伤口,双手紧紧握着长刀,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双掌不断滴落。
他身后还跟着一些剩余的小弟。小商户贩子人手本就不多,今日开打,即便他们突然出手,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而且,己方死了不少人,这些跟随着的小弟此时已然萌生退意,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大站在前方。
“啊啊!!”
双手持刀的男人仰天大叫一声,挥舞着长刀向前冲锋。他的招式并无多少华丽之处,纯粹是硬碰硬地与人撞在一起。对方也冲过来几个人,双方拼了一会儿刀剑,有液体飞溅而出。紧接着,众多人影交错,他被重重包围,耳边又传来兵器砍入肉体的沉闷声响……
男人的小弟们此时仍呆立在后方,木讷地看着这一切。
对于这般场景,法昭临饶有兴致,而苏尚却十分厌恶。小翠见到鲜血,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赶忙躲在自家小姐身后。
一番拼杀过后,男人冲出了包围,手中依旧死死地抓着刀柄。只见他身上插着许多刀子,鲜血如注,却仍朝着对手的主家疯狂杀去。
“我杀了你!!”
就在众人以为又将迎来一场惨烈拼杀之时,“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只觉耳朵一阵轰鸣,随即眼前火光迸现。待反应过来时,男人早已往后飞出四五步,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大伙凑近一看,只见男人胸口一片空洞,竟这般干脆利落地死透了!
“火器果然厉害啊!”
路人依旧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随着男人的死去,这场闹剧也随之落下帷幕。这些小商户,连水梁三十六帮的边缘都沾不上,根本无人在意。但众人仍留在原地,议论纷纷。
另一边,开枪之人正是男人的对手。男人临死之前,还伤了几个小弟。为首的大当家走到男人尸体旁,吐了几口唾沫,骂了几句晦气。
虽说今夜己方死了兄弟,但也铲除了一个对手,相较之下,对方更为吃亏。于是,这无人管理的小产业,便成了众人分食的对象。正所谓,蚊子再小也是肉。
苏尚见状,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夜深了,大家都回去吧,莫要在此聚集。有这闲暇时间,不如回家查查有无内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前一刻还不明所以的众人,听到声音后,纷纷将目光投向苏尚。在火把的光亮映照下,女子的容貌清晰可见。苏尚时常在外抛头露面,泗水县的商户几乎都见过她。声音一出,立刻有人高声回应。
“官府出来洗地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一地尸骸,周围很快又陷入了黑暗。
苏尚让法昭临前往衙门叫人,又想让家丁带小翠先回家休息,却被小翠拒绝了。小翠说道:“我要留下帮忙……”
夏日炎炎,街上堆积的尸体不出一天便会发臭。若不及时处理,很快便会腐烂,引来病虫。衙门人手有限,苏尚见小翠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
过了一会儿,衙门的差役赶到。见到满地尸骸,他们并无惧色。众人找来两辆木车,合力将尸体像丢麻袋一般,直接扔到车上,也不顾及其他,随意堆放好后,便推着车前往城外,挖个坑直接掩埋,甚至连姓名登记都省略了。
“老爷,您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一位老衙差见苏尚双手沾满了血,衣裳也弄脏了,便出声劝道。
苏尚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与你们一同送送他们。”
一行人朝着泗水县郊外走去。说实话,木车上的尸首数量并不多。死掉的都是忠心之人,那些不忠心的,此时早已另投他人。两辆木车,大概装了二十多具尸体。
领班的老衙差闲聊起来:“老爷,您可怜他们?”
“算不上。”苏尚答道。她望着前方漆黑的道路,缓缓说道:“若是在官府能够管控的地方,断不可能发生这般事情。毕竟大家身为江湖人,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皆是意气用事,我实在觉得没必要动刀动枪,拼得你死我活……”
“哎。”老衙差摇头叹息道:“若不意气用事,不你争我抢,那就不是江湖人的作风了。安稳度日,又岂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苏尚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我如今才想着让这里恢复秩序,让大家都能成为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岂不是甚好?”
“……”
老衙差没有再说话。
出了县城,来到一处山野。衙差们熟练地拿起铲子,刨了个大坑,将尸体一股脑全部丢了进去,随后用黄土掩埋,填平。
看着气喘吁吁的衙差们,苏尚说道:“工厂即将建成,范大东家给了衙门一笔钱租用场地。往后,会有更多商户前来与我做生意。我知晓衙门欠你们的俸禄,不用你们提醒,我都记在心里。今夜回去后,你们先告知相熟之人,来我这里领钱。先把你们的账结清,再去偿还他人……”
衙差们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兴奋得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衙门居然有钱发俸禄了!虽说之前看到县令老爷与那商户合作,他们便猜测肯定会有钱拿,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毕竟钱财这东西太过重要,他们甚至想过县令会赖账不给。眼下看来,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人您这说的什么话,跟着官府做事,还怕没俸禄不成。”老衙差高兴地笑道。
苏尚乐呵呵地说道:“此事你们先别外传,只需自己人知晓即可。你们先组织人手,时机一到,我便通知你们来衙门领钱。”
“晓得晓得。”
夜色依旧深沉。
三个女子回去之后,关上府邸大门,各自回房休息。没过多久,法昭临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尚还坐在案桌前,翻看历年来衙门沉积下来的卷宗,试图以此给县城里的商户们定性,分辨出哪些今后需要清理,哪些可以放心合作。
“苏姐姐,你刚才是在收买人心?”法昭临身着两件薄薄的素衣,进来后,一屁股坐在平日里常坐的位置上,略带自傲地对苏尚说道。
“什么叫收买人心,这话太难听了。我这是在巩固作为县令的最高权力,我若不给他们好处,他们又怎会全心全意为我做事。”苏尚合上一本卷宗,放到一旁堆积,喝了口茶水后,如此说道。
“实话实说,今晚发生的事情,该不会是你相公李白在背后捣鬼吧?还是你们二人在密谋什么?若真是如此,接下来几天,必定会有大事发生。快告诉我!”法昭临追问道。
苏尚愣了一下,没想到法昭临会这般猜测,心中竟有些欣喜。看来自己与相公的表现,确实默契十足。
她思索片刻,回复道:“怎么可能,不会的。今夜之事或许纯属偶然。泗水县商户众多,本就有不少不对付的。不过是这段时间矛盾集中爆发,偶然让他们碰上,继而做出改变,引发了后续的连锁反应罢了……”
“真的假的。”法昭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半时分,烛灯熄灭,苏尚脱去衣物,躺在床榻上。她感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气息,心中忐忑,辗转难眠。她试图以相公的思维去思考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恍惚间,相公那张仿若谪仙般的面庞浮现在眼前。
“小白……”
苏尚轻声呢喃,侧过身子,素白的手缓缓向自己身下探去。随后,低微的声音从房间里缓缓渗出,融入了这夏日的深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