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星火燎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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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城迎来了深秋，舒爽的凉风将路边金黄的落叶徐徐吹动，如金色的雨般片片飘落，宽阔的街道上，一些仆从们忙碌着，打扫着掉落的枫叶，将它们全都装进蛇皮袋，聚集后去往垃圾场焚烧。
每年到这个时候仆从们都会做起这件事，因为贵族大人们不喜欢黄色的枫叶，在神会的教义中，绿色象征着神圣，纯洁，高贵，而相对的，树叶凋零的黄色则被认为是种邪恶的，不吉利的存在，一旦出现就要被立即清扫。
路边堆成小山的金色海洋中，忽的钻出一个小脑袋，面颊深陷，灰头土脸，扎着个不对称的羊角辫，嘴大大的咧着，露出缺了个门牙笑容。
“嘻嘻！我说了，你肯定抓不到我的，看，我会在树叶堆里游泳哦！”
说着，小女孩又一头扎进枫叶堆中，随后便见枫叶堆中一阵涌动，她的小脑袋又从另一端钻出，露出那半个门牙笑着。
“看吧，我又到这边来了！”
在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比她要小一些的男孩，那男孩用手抹了抹刚流出的鼻涕，哼的一声将扫把扔下。
“谁说我抓不到你，瞧好了！我也可以在树叶堆里游泳！”
说罢，他一个作势就要往树叶小山里面扎，却在空中被一只手提住后领，瘦小干瘪的身体才二十来斤重，在空中晃了晃却挣扎不开，满是灰尘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妈，你放开我吧，妹妹她...她居然说我抓不到她！明明每次玩游戏我都没输过！”
那只满布皱纹的手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妇女，一个眼眶空着，用另一只蔚蓝的眼眸看着男孩。
“别闹了...孩子，这是贵族大人吩咐我们的活，太阳下山前要清理三个街区，我们要把它干完干好，不然晚上...明天....还有后天会饿肚子的”
“哦...好的妈妈”男孩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落叶堆，懂事的拿起铁铲，继续清理起散落的落叶。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想叫回钻到落叶堆里的女儿，身旁一名同样在打扫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就让孩子们玩玩吧，他们还这么小，这活我们这些大人干就够了”
不远处又一名女人开口：“是啊特蕾丝，他们还只是孩子，玩一玩没关系的”
声音此起彼伏，周围不断有在干活的仆从附和，中年妇女有些犹豫了，她看向一脸期待的男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但只许玩一会，还有，不许离开这个街区，见到贵族大人的话要遵守礼仪，听到了吗？”
“好的妈妈！我明白了！”男孩无比兴奋的喊道，叫着妹妹的名字也扎进落叶堆，两人一前一后在落叶堆中追逐，玩玩闹闹好不开心，这个年纪的孩童就是这样，充满的青春气息与童真，仿佛永远不会忧愁一般。
中年妇女撩了撩鬓角的碎发，看着兄妹两从落叶中钻出的小脑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她垂下头，继续干着活，耳边响起仆从们的交谈声。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的新消息，神使大人要对希望城做出一些革新！改变政策，其中大多是对于我们的！”
“真的假的？神使大人亲口跟你说的？你上哪知道去”
“神使大人怎么会亲口跟我说，我是听主人聊天时说的，对了，其中就包括一项政策，好像是增加营养剂的在外城的投入量，让人人都可以吃饱！当然了，现在还没有实行，听主人说....神会高层对这事有所争议”
“哈？”发出疑问的男人愣了下，随即痛心疾首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早知道要颁布这政策，我还来内城干嘛，虽然说内城稳定有一口饱饭，还能贴身伺候贵族大人，但实在有点累....不管怎么说，赞美神使大人”
中年妇女一边干活一边将这些听在耳里，不知怎么眼角有些发酸，她想起自己男人为了养活一家，将吃的都留给自己和孩子，然后因排不上队，等不到派发的营养剂，饿死在救济院门口的样子。
瘦的如同骷髅般的男人就留下一句遗言，照顾好两个孩子....
她原本打算跟着男人一起去了，但没有办法，为了这句遗言，为了两个孩子，为了让他们活下去，只能进了内城，到贵族大人们身边伺候。
与其他人不同，因为小时候家里找到的一本旧书，她不认为伺候贵族大人是种荣幸，更不觉得那臃肿肥胖的身材代表着尊贵。
在那本战前遗留的时尚杂志中，封面模特消瘦却健康的身材至今历历在目，如果说贵族们真是神选者，只有神选者才是胖的是尊贵的，那为什么战前会有卑微的瘦子作为聚光灯下的焦点，神会的教义...真的是正确的吗？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有些发散了，等回过神来，她看向远处落叶堆中动静，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可下一秒，街道拐角处几名仆从用轿子抬着一个贵族走了过来。
中年妇女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她想喊出孩子安静，可还没等她话语出口，女孩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从落叶堆从“噌”的一下钻出，四周轻飘飘的落叶随风起舞，刹那间落了那名贵族一身。
“嘻嘻，哥哥！我说过了，你是抓不到我的，看我游哇....游哇...”
女孩用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说着，下一秒，男孩的身影从他面前冒了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腰。
“哼！谁说的，这不就抓住了，看你往哪....”
男孩的话卡住了，笑容也渐渐褪去，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从轿子上缓缓滚下来的巨大身影，身上沾满了金黄色的落叶，一张肥脸阴沉的可怕。
“贵...贵族大人...我们不是故意的...”
男孩小脸上满是恐惧，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他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是故意的？”那名贵族缓缓开口，目光一瞥，伸手拿起落在一旁的铁铲。
“是...是的，我....我只是在跟妹妹玩闹”男孩战战兢兢的回答。
贵族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铁铲。“哦....玩闹吗...”
一瞬间！中年妇女从贵族的眼睛出看出了什么，她疯了似的跑过去，撕心裂肺的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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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伴随着铁铲挥动，男孩的头颅高高飞起，如同一颗铅球般飞至半空，又直直的坠向地面，砸的血肉模糊，依旧站立在原地的腔子喷出如注般的血液，而那张破碎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恐惧。
“哥....哥哥....”羊角辫女孩呆愣楞的看着眼前一切，看着那依旧在喷血的腔子，还有自己脸上的滚烫，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畜生！一个畜生！干活的工具！居然敢将凋落的落叶弄到我身上！真是该死！该死！”贵族冲着地上的头颅破口大骂，又觉得不够解气，抬脚狠狠一踩，将其踩的如同西瓜般爆开。
他目光一撇，看向呆在原地的女孩，再次高抬起铁铲。“一起去死吧！我告诉你！伤害了尊贵的贵族大人，甭管你们这辈子多么虔诚，下辈子也甭想投胎为神选者！这是教义上写的！”
看着迎面挥来的铁铲，女孩紧紧的闭上了眼，可几秒钟过去，预想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缓缓睁开一只眼皮，骇然发现那巨大的贵族楞在了原地，挥舞的铁铲悬在空中，已近在咫尺，而他臃肿的肚皮上透出一根尖锐的木棍，不，是一根折断的扫把！
伴随着木棍被抽出，贵族轰然倒地，身下蔓延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妈...妈妈”女孩抬头看去，见到贵族尸体后显出轮廓的母亲，眼泪顿时止不住的流淌，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孩...孩子，没事了”女人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女孩瘦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她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去，当看见地上哥哥碎裂的头颅，脑中一片眩晕，幼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开心的一天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只因为一些树叶，那名尊贵的贵族就要杀人....
“哥哥他...哥哥...呜呜呜”
女人心都快碎了，她死咬着牙，想去将儿子的尸身收敛，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当一名贵族死亡，保卫团很快就会到场，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和女儿都难逃一死。
在希望城里，如果有什么是比吃肉更大的罪过，那无疑是身为一名仆从杀死一个贵族，其后果不光光是死那么简单，更是无穷无尽的惩罚。
“走，我们快走！”
女人一把抱起女儿就往外跑，可一个一起工作的男人忽然挡在了他的前面，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们一言不发，就这么冷漠的看着母女俩。
“你...你们想干嘛，求求你们，让我们走吧”女人带着哭腔的说道。
几秒的沉默后，当先的一人开口了。“你要是走了，贵族大人会迁怒于我们，到时候....我们都活不下去....”
伴随着他的话语，其余人也接连附和。
“是啊....你不能走，你一走，我们就完蛋了”
“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们在外城时可是邻居，我还借过你家吃的，你可不能一走了之，求你死在这吧”
“放心吧特蕾丝，教义上说了，哪怕是死了，大不了下辈子当不了神选者，重新再当一次平民，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耳边一句句冰冷的话语，女人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女儿，眼泪扑簌簌落下，她颤抖着身躯，知道这些人说的没错，自己一旦走了，他们免不了一死。
我死了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别人....
女人的身体渐渐僵硬，就在她想放弃之时，耳边响起稚嫩的哭腔
“妈....我好怕....呜呜呜....我不想死”
听到这句话，女人猛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儿，眼中波光流转，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她一把拿过地上断裂的扫帚，如同母狼般恶狠狠发出咆哮。
“谁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插死谁！就像地上那头肥猪一样！”
“什么！？你敢这么侮辱贵族大人！”
“不敬者！你是不敬者！”
“神呐！快来啊，这女人疯了！他居然敢侮辱贵族大人！”
人群发出一声声呐喊，有人开始向前了，他们企图制服女人，好在贵族大人面前免除一死。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随着“噗嗤”一声，当先一人的身体被锋锐的扫帚捅穿，踉跄着倒在地上。
女人从嗓子底发出嘶哑的低吼。“来啊！来啊！谁敢过来我就弄死谁！”
这一幕吓到了所有向前的人，他们停住脚步，愣愣的看着女人，没想到一向沉默寡欲的她会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走！”
见暂时吓退所有人，女人将女儿抱在怀里，找一条缝隙夺路而逃，一路狂奔，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是想离那片血腥之地远一些。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到了一处不见人烟的街道停下脚步，不经常运动的她刚准备喘两口气，却听见不远处的拐角响起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嘈杂的叫骂。
“什么！？有人敢杀贵族，操！一个工具而已，哪来的胆子，这种事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了！”
“哼！全场搜捕，这可是个典型，抓住了千万不能让她简单的死去，一定要在广场上用最严酷的刑法，并且让所有畜生们观看！”
听到这些话语，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女人只觉得浑身发冷，全身僵硬着无法动弹，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跳出胸口，之前强行升起的勇气褪去。
她要被恐惧压垮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几秒后，她颤颤巍巍的拿起扫帚，将锋锐的一端对准女儿的脖子。
“妈....妈....”女孩恐慌的不知道要说的什么。
“别怕孩子...不会疼的...”女人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手缓缓抬起，就在她即将把那一端刺向女儿喉管的一刹那，一只粗壮的手臂从猛地旁边伸来，死死的握住了扫帚。
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便被一个魁梧的身影强行拽入了旁边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