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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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秋睁开眼，望着远处刚刚升起日光。
岸边虽然潮湿寒冷，天空却一片晴明。
景未变，人亦未变。
只不过是酒喝完了，花生也吃完了。
秦秋起身，郑重的半跪在地，向着武农抱拳道：“多谢武前辈仗义相救。”
这可不比之前的情况，这句话是他发自内心的。
武农道：“这种禁药，除了解药，无解，并且一次发作比一次厉害。”
秦秋默然。
他明白，这位长清学宫的前辈是看在他出手救助常乐的份上才动手救了他一次。
不，准确的说，是救了他两次。
这么一算，秦秋还倒欠这个武农一个人情。
这次是他运气好，下次呢？
或许长清学宫可以缓解，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并且，秦秋也没有理由让人家救自己。
那是学宫，不是善堂。
正在他沉思之际，武农上前一把抓住秦秋的衣领，一个纵身跃起，说道：“此间你我二人之事已了。”
几个呼吸间，两人稳稳的落在院中。
天光大亮，常乐正从里屋出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两兄弟，背着身轻轻的关上房门。
待他转过身来，正好瞧见武农和秦秋。
常乐先是一愣，随后双手作揖，微一躬身，半低着头，说道：“学生常乐，见过武师伯。”随后向着秦秋道：“见过恩公。”
秦秋摆手：“叫我秦秋，当不得恩公。”
武农道：“小常乐，你过来。”
常乐很是乖巧的走上前去。
武农拿出酒葫芦，不知怎的，那酒葫芦凭空又生出了好些酒。
“喝了。”
常乐有些为难的说道：“师伯，常乐不会饮酒。”
武农道：“这是药酿。”
常乐接过葫芦，他知道，这是师伯自己酿的药酒，在长清学宫很是有名，甚至是在江湖中都很有名。
传言可治百病，常年饮用，可塑百毒不侵之体。
他曾听闻，有人出价黄金万两，只为尝一口，所以这药酿也有“黄金醉”的美名。
未曾想今日，师伯竟然拿来为他治病。
只是，他是在不喜欢酒味。
常乐捏着鼻子，仰头喝了一小口，入口的味道像极了他不爱吃的苦瓜，甚至比那还要再苦上十分。
但，效用也是极好的。
不出半分功夫，常乐的脸色便变得红润起来。
秦秋是体会过这酒的威力，连那上古禁药的作用都会被覆盖，就更别提常乐身上的小病。
也在此时，武农道：“村中的温病有些问题，传染方式有待考究，这方面还得让学宫里的能手来看。”
常乐俯首道：“谢师伯。”
武农见他有些好转，随即便在他头上磕了个暴栗，没好气的道：“探亲探亲，探的人差点死外面，管那劳什子破事。”
常乐也自知理亏，心有愧疚，但有些话，作为读书人他又不想憋在心里，于是，他抬着眼皮观察了一下武农，见他心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不好，便壮着胆子，小声的说着。
“师伯。世上能如您这般人间逍遥者，屈指可数。常乐也只是学着圣贤的模样前进罢了。这世间好比昨夜的大雨，各人下着各人雨，各家躲进各家屋，一介布衣，都不敢惹那风尘叹。”
说到这里，常乐又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可能有被打的风险，但是他觉得不说出来，自己的心气也不会顺。
“常乐不喜欢。常乐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圣贤德，天下人见危险可以明哲保身，可常乐不行，有些事总要有人去管，常乐问心，也想要问那圣贤心。”
声音虽小，但却是段段入心。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总角之年的口中说出。
武农目中的欣赏一闪即逝，说道：“问心可有结果？”
常乐见没有挨骂，心气也很顺了几分，声音逐渐的变大，“还差一些，离仁者还差一步，常乐总觉得有些东西还没明白。”
秦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一下常乐，这才确实符合他内心中对于读书人的形象。
他也终于明白。
为什么常乐以九岁的身躯就敢只身进入横尸遍野的荒村。
为什么常乐又要拼着身体染瘟的风险埋葬那村中之人。
那是常乐心中的道，也是他为之向往的地方。
神圣，纯粹。
常乐年纪还很小，这番情怀也让秦秋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少年时，谁还没有动过那心头热血？
只不过，随着成长，心头血逐渐被光阴消磨。
被世俗打败，被柴米油盐打败。
秦秋越发的喜欢这个常乐，他上前揽住常乐的肩膀。
似在怀念，颇有些回味青春的意味，看向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向，说道：“常乐，你知道我曾听过一句话吗？是我辈中人最为向往的一句话。”
常乐道：“恩公请讲，常乐洗耳恭听。”
秦秋有些激动的说道：“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隆一声。
此话一出，竟是一道晴天霹雳。
常乐睁大着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秋，武农却也若有所思的盯着秦秋。
秦秋被他们盯得有些发毛，问道：“怎么了？”
常乐突然跪地，眼角竟是涌出了两行热泪，“恩公，师伯，常乐入了仁者。”
一句话，常乐过了问心，成为了真正的仁者。
与此同时，被吵醒的安容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
当她听到常乐入了仁者时，嘴巴长得有鹅蛋般大，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才九岁吧，就过了问心？”
常乐道：“拖恩公的福。”
安容容深吸一口气，看向秦秋，他发觉秦秋跟没事人一样，旋即想到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便赶忙说道：“你知道九岁的仁者意味着什么吗？”
秦秋摇头。
安容容道：“正阳天下曾经最强的的亚圣也不过八岁成为仁者，而如今，正阳天下的读书人已是少的可怜，九岁入仁者那可是当今世上的第一，第一你懂吗？未来学宫都是他的。”
秦秋眨巴着眼，挠了挠头，他只是说了个大家都会背的话而已。
安容容接着道：“儒道问心，需得经过学礼、诗文两道基础大关，这可比武道的两道基础要难上很多，但同样的，一旦基础牢实，过了这道坎，未来的成就可是比武道要强一百倍。就好比我啊，读了十年书，我还不知道问心是啥呢。”
武农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