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狼崽子的故事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画龙点睛？要加钱哦!
半小时后，许健终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堆“老石家素包”和小菜。进门，搓搓冻僵的手，便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一口两口完全进肚；然后又抓起一个，同样的节奏；估计不到一分钟，三个包子早已变成了腹中食。
“老石家素包”津城市著名小吃，已有100余年的历史。馅料中加入木耳、花菜、豆皮、口蘑、香干、面筋、豆菜、腐乳、麻酱、香油等19种辅料，均为各地特产，制成的包子薄皮大馅，每个包子都捏成21个摺，有咬劲，其浓郁独特的素香味，食之回味无穷。据说“老石家素包”为清廷皇家御赐。
“这么快就回来了，刚才我还想给你送点饭去，又怕人家不让探视。”
许健翻了个白眼：“你猜什么事，让填写‘商户治安信息登记表’，登记身份证；吓得我一身汗，半道上我还想这两天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猜我遇到谁了，我们前院的李伯伯，在咱这派出所当所长；以前，我只知道李伯伯是警察，真没想到管咱这片。我都这么大了，还拧耳朵。”说这话时颇有些得意的味道。
“他闺女与我一个班，她是班长；刚上小学一块去上学，路上我总爱拽她小辫儿，回到家不是向我老妈告状，就是让他爸拧我耳朵。小学三年级知道男女有别，便各走各的了。后来听说她也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了好像是空军地勤做卫生的。我就想：班长、班长怎么了，现在未必有我这个班末挣的钱多。”
牛志强不解：“怎么还有空军做卫生的。”
“空军地勤，不就是给空军做卫生的吗。”
看着许健满脸的真诚，不像明知故问的样子，牛志强才没有笑：
“记住了：空军除了飞行员，都叫地勤，可不是给空军做卫生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没有得手，如今看人家混得比你强，心生嫉妒。”
“看你哥哥是那种人吗。”
许健说：“后来我考上大学，我妈为了显摆显摆，还拿着入学通知书去居委会给大伙看，李婶是居委会大娘可给气坏了，听说还去美院举报我是走“后门”上的大学；好像美院正式答复是：每名大学新生都必须参加全国高考，政审合格，教育部门审核通过方可录取。别看小学时咱调皮捣蛋，大了大了就变成好孩子了；不只‘女大十八变’还‘男大七十二变’，只不过咱不是孙悟空，哈哈哈。”
“上辈子，你这是欠了多少债啊。”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记得上辈子的事。”
许健这次买回来的是煮果仁和葱拌豆腐丝，大概没花几个钱。嘴里还说：“怎么样，这回没花多少钱。”并将一瓶津城特产纯粮“老干部”酒放在桌子上。
“知道果仁怎么煮好吃，告诉个绝密配方，我姥姥的专利。”许健给牛志强倒上一杯酒，然后才给自己倒。“先别喝先别喝，先吃两个包子。”
“煮果仁一定不要先拿水泡，没味还不甜不脆。告诉你吧：生水没过果仁二三厘米高，放入盐，大料和桂皮、花椒，开锅后十五到二十分钟关火，想吃脆的不盖盖软的盖盖，放七八个小时后再吃，好吃，脆、甜、咸香，你就吃去吧，绝了。”说着，许健夹起一个果仁丢进嘴里。
当当当。
门外，站定一位身穿油田竖条蓝棉袄的中年壮汉，手提黑色行李箱。
“老板，我是画画的，看看画不？”显然是山东画友。
打开行李箱，
满满一大箱山水画稿，张张折成行李箱大小。从背部看去，绿色的是青绿山水，红色的是风水山水。
山水画是国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是收藏还是装饰，绝大部分人首选的是山水画。古人认为在家居中挂山水画，有调节风水的作用。并有许多禁忌，比如，画雁不能单，画房不能孤，山中有房，必有路径；画幅中心必是水潭代表聚财，水流只能回旋不能流出画面；房屋后面宜画大树，有背靠大树好乘凉之意。于是便产生一些以此为生的风水画家。
一大箱的山水画稿，张张都是大尺幅，最小的四八尺，丈二、丈六丈八比比皆是；先不提艺术水准，一张画竖起来就是大客厅的一面整墙。纵观多幅，构图粗放，气势宏伟，令人震撼；美中不足的是格式化的山峰，多处相同的植被和山峦、小溪流水，在不同的画幅中多次出现，给人一种似曾相识，有观一画读遍全行李箱所有画幅的感觉。
山是山，水是水，美是足足的美。
但细瞧细观，你会发现这块山脉是秦岭，这堆山峰是东岳，这水潭有点像洞庭湖，这瀑布有点像黄果树瀑布。一画之中集世界山峦水域于一体，也是美的难以置信。
也许只有地质学家能分辨出来：这是岩浆岩、那是沉积岩，远处那是变质岩。这几块石头差了好几亿亿年，又是怎么碰到一起的呢！
“你是搞舞美吧？”
舞美，就是专业画舞台上大布景画的美术画家。
“剧院半年多没有演出，想挣些零花钱。”
看了半天画，许健一句话，中年壮汉就是一愣。
“在古文化商城，一共放了几家。”许健问。
“算这儿，一共三家。”
“还准备放别的家呢。”
“不啦，明天我准备去京都，火车票都买了。”
“你是准备寄售啊还是准备代销啊。”
其实寄售和代销都是一层意思，就是先不给钱，画留下代卖。许健这么问，就是明确告诉说现金收购没门。
“代卖代卖。”
中年壮汉让俩人从画堆中选出五张画，谈好价格，许健在手续上留下店名，电话和身份证号码，并商定每月一结。
望着壮汉远去，牛志强和许健都沉默无语。
也许：今天的中年壮汉，便是明天的俩人。
三年河西三年河东，谁也无法预知天上哪朵云彩会下雨。
想至此，俩人徒增丝丝的怅然。
然后，便是书写春联了。
过程是机械而缓慢又无趣的，直到累得抬不起肩膀，方倒头入睡。
暖暖的阳光，总比褪去的睡意要早到许久许久。
次日天刚亮，俩人还未醒，隔壁宣纸店老板便咚咚砸门。许健开门，就听宣纸老板进屋，大声夸奖昨天送的春联写得有多好，晚上刚贴上今早便卖了五六刀红纸，这都是红红火火的春联带来的好运。并一再说中午别买菜了，为了感谢，他爱人特意做了她们四川人最爱吃的诸葛烤鱼，中午前给送来。最后不好意思地说家时还没有春联，麻烦再给写条小点的。
没问题！许健满承满应。
相传三国时，诸葛亮在出山之前非常喜欢钓鱼。一天在河边垂钓，突然下起雨来；诸葛亮躲雨之时又觉腹中饥饿，于是就把刚钓上来的鱼进行烧烤，鱼刚烤好雨便停了，于是诸葛亮把烤好的鱼带回家，家人又用各种调料炒成汤汁浇到上面，没想到味道超级好吃。后来这种吃法四处传播开了，大家都管这种烹调吃鱼的方法叫做诸葛烤鱼。
从洗手间洗漱出来，许健便开始张罗去买电饭锅和大米，嘴里还说，想不到俩人开始过日子了。什么叫过日子，夫妻才叫过日子，俩人这是搭伙吃饭；牛志强不依不饶。
许健刚走，又有几位同街的商户来购买商铺大春联，而且指明就要店里挂着的那种。牛志强都没有收钱，商户们自然是谢声不断。
四十分钟后许健扛着米提着锅回来了，进屋就说刚才看见好几家商户在贴春联，一看词全是“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经商。”肯定就是咱家的，老牛没收钱吧？听到肯定的答复后，许健说：“这就对了，咱就让他们看看，从此古文化商城有咱哥俩这一号儿！”
正说着，见窗外刻牌匾的姜树林姜老板从门前经过，他瞧瞧春联，略迟疑一下，便朝店门走来。
“看来，还得再送一套。”
说着许健便去开门：“姜老板，看看牛老弟写的春联怎么样，您是刻字专家，您给斧正斧正；刚我还同牛老弟说下午给您送一套去，正好您路过省得下午我跑了，看有多巧。”
“斧正、自然不敢当，欣赏还是可以的。昨天晚上我走得晚，还看见你们哥俩就着大果仁喝酒呢，咱哥们儿都好这口儿，哪天不忙我整两菜，往你这蹭酒喝来。”
姜老板看着许健递过的春联，不住地点头，看来无论是词句还是书法，都是满意的。
这时店内又进来几位购买春联的顾客，姜树林告辞。
时间不长，又卖了十几套春联。看着渐渐鼓起的腰包，俩人自然是无比地高兴。
静静地写着春联，无聊。
牛志强说：给你讲段狼的故事吧，是我爷爷遇到的真人真事，当时他是四野的一个民工队长，随部队走遍半个中国。
48年辽沈战役中，我同四五十名民工在十几名武装战士的掩护下给大部队运送给养。
在行进途中一位刚入伍的小战士见草窝里有几只小狗崽，便偷偷抱了两只藏在背包里，谁也没发现。晚上，民工们宿营在丛林荒废的无人木棚。
半夜时分，十几只狼包围了工棚。
半夜时分所有的人都是浑浑噩噩的，随着一声声的狼嚎划破了夜空，此时的人们才如梦方醒，人人战战兢兢拿着手里的武器，开始准备迎接狼群的攻击。
面对群狼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破旧的工棚面临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随时都有夷为平地的危险。漆黑的夜晚，通过窗户望去一双双幽蓝的眼睛来回地晃动，此时大家都慌了阵脚，都是冷汗直流，面对突如其来的局面，大家都不知所措。
老狼觅食归来，发现狼崽子不见了，顺着气味一路跟踪而来。
狼是报复性极强的动物，即使东北虎面对群狼的报复都要退避三舍。
负责掩护的战士们虽然手中有枪，但短距离击毙奔跑速度极快的狼群还是有一定的困难，同时又怕枪声引来土匪的偷袭，十几名战士只能退进工棚。
“谁掏了狼崽子，赶快送回去！”有人大喊。
“我原本以为是小狗啦！”小战士哭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工夫，群狼已逼近工棚，十几只狼群一字排开，嘴里都发出哀嚎，等待着头狼的一声令下，开启最后鱼死网破地攻击。
狼群传来歇斯底里的嚎叫。
战士们有的拉开枪栓，有的手握刺刀，民工们更是操起身边能当武器的一切物品。
此时的人们都被吓得脸色煞白，一阵嘈杂砍击声，夹杂着狼受伤的嚎叫；狼见了鲜血，彻底激发狼性，狼群开启了更猛烈的进攻。
“狼怕火，赶快点松油子！”
我大喊着点燃了树皮，星星之火瞬间功夫变成熊熊大火，我奋力地将火把抛向门外。
刚开始疯狂攻击的狼群如潮水般朝后退去几十米，狼群的哀鸣逐渐变远变小，但始终不肯退却。
狼群，-仿佛在排兵布阵，几只凶狠的公狼调整到正对着木棚门的方向，似乎马上要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一名老战士一手举火把，一手抱着二只狼崽子，打开门将狼崽子放在离门十几米远处。
群狼马上停止了哀嚎，静了有十几秒钟，大伙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会儿二只老狼，小心翼翼来到幼崽旁，先转了二圈又仔细闻闻，又盯着工棚的门恶狠狠地瞪了几眼，这才把幼崽夹在中间用尾巴赶着走远了。
狼群终于退了，大伙这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狼群退去，大伙还是战战兢兢地坐到天亮，害怕狼群去而复返。
看看狼群究竟有多厉害：一个狼群一般由六七到十几只狼组成，它们分工明确，一般大公狼作为群狼的首领发号施令，见到猎物指挥群狼攻击。狼群的力量是恐怖的，它们具有出色的协同和战术配合能力，擅长包围对手，然后轮番上阵，消磨对手的体力和信念，最后给予致命一击。
在东北，狼群袭击人类事件频频发生，在没有外来保护和救援的情况下，人类很难战胜狼群，最终会沦落成为狼的“盘中餐”。
第二天中午，大伙终于赶回大部队的宿营地，谈起与狼搏斗的经历，都有种仿佛到了阎罗殿大门口又溜达回来了的感觉。
后来，听说捡狼崽子的小战士被关了三天禁闭。
“怎么，都无聊到讲故事打发时间，是不是写春联写得快写吐了。”许健问。
“吐，不至于，只是有点期盼中午的‘诸葛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