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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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祠中,算卦问缘的小摊前站满了人,不过也算井然有序,速度也快。
宋虞和宋温卿随着人流慢慢向前。
排队总是枯燥无趣的,她百无聊赖地揪着梅花花枝玩。
“阿虞不想算算自己的姻缘么”
身后传来宋温卿的声音。
她怔了下,随口道“先算你的,我又不着急嫁人。”
说好了十八岁再让她嫁人的,哥哥现在怎么这么着急。
慢慢往前,临近小摊,可以听到旁人的姻缘如何,倒是有趣,她听得津津有味,也不觉得无趣了。
不多时排到了宋虞。
“哥哥,你来还是我来”她抓起签筒,回头问道。
宋温卿垂眸,从她手中接过签筒,随意摇了两下,掉出一支签。
“你怎么这么敷衍,”宋虞将那支签交给小沙弥,“早知道我来了”
“敢问这位女施主,求的是自己的姻缘”小沙弥看完了签文,认真询问。
宋虞摇摇头“是我哥哥的。”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宋温卿。
小沙弥双手合十,笑道“这位施主的姻缘虽偶有坎坷,但结局甚好,祝施主得偿所愿。”
偶有坎坷,结局甚好。
宋虞扬了下眉,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手一挥,捐了不少香油钱。
正要拉着他回去,手里忽然被塞了个签筒。
她疑惑地抬头。
宋温卿淡然道“来都来了,你也试试。”
宋虞无可无不可,像他那样随意摇了几下,将掉出来的签交给小沙弥。
“倒是巧了,”小沙弥惊道,“两位施主的签文一模一样。”
宋虞看了眼签筒,里面有数十支签,果然好巧。
她笑眯眯地道了谢,拉着宋温卿往回走。
“这就算完了”他有些疑惑。
“是呀,”宋虞奇怪地看他一眼,“哥哥还想算什么”
他顿了下“没什么。”
“哥哥你看,这里是卖姻缘结的地方”宋虞很快便被一旁的东西吸引,仰脸笑道,“我也要买一个”
他扫了一眼,满目的红色,甚是惹眼,复又垂眸,淡淡问道“你要送给谁”
宋虞理所当然道“你一个,我一个,等你我有了心上人,就将姻缘结送出去。”
“好。”
长腿一跨,他往那边走去。
宋虞见他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三两步跟上他,与他讨价还价“哥哥要挂在书房里最明显的地方。”
“为何”
“等姻缘结不见了,我就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行。”
宋虞抿唇一笑,挑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姻缘结,递给宋温卿一个。
宋温卿正要付银子,她忙拦住他,焦急道“这个是我买的,你付你自己的”
“”他只好付了一个姻缘结的钱。
走出姻缘祠,太阳快要落山,香客已渐渐稀少。
两人并肩而行,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宋温卿打量四周,皱眉挡住她大半身形,低声问“带面纱了么”
“啊,没有,”宋虞懵懂地望着他,“怎么了”
她自己都不介意,宋温卿便垂眸道“没什么。”
哥哥怎么莫名其妙的,宋虞揉揉脸,盯着福安寺中的景色瞧。
不知不觉间,人愈发稀少,周围也愈发荒凉,她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他淡淡道“怕祖母着急,我们抄近道过去。”
原来福安寺还有近道,她便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四处都是风声,她裹紧了衣裳。
不多时,两人来到祖母身边。
老夫人笑容满面道“今日咱们就在福安寺住下吧,明日住持讲经,都来听一听。”
宋虞自然没意见,她看向宋温卿。
“祖母,我还有公务在身,明日一早便要赶回去,傍晚再来接您。”宋温卿低声道。
老夫人虽然遗憾,但是也别无他法,颔首道“若是明日事忙,我与阿虞一同回去也无妨。”
此事便定了下来。
祖母和住持还在谈论佛经,宋虞和宋温卿便先去了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寮房。
路上,宋虞一直噘着嘴,一看就是不高兴的模样。
宋温卿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明日我早些过来,好不好”
“不要。”
“为何”
“这样太累了”
“不累,今日早睡一会儿就行了,”他不以为意,“若明日我来的早,我便带你去桃山逛一逛,如何”
桃山
宋虞情不自禁地望向不远处的桃山,离福安寺没多远,山上种满了桃树,是以取了桃山的名字。
只是现在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远远望去,白雪皑皑,桃树全都掩盖在白雪之下。
“有什么好玩的,”宋虞抿唇,“连棵开花的树都没有。”
宋温卿又道“那便去附近的镇上,恰逢新春,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思索片刻,提议道“阿虞,咱们现在便去吧,今晚文溪镇有傀儡戏,你想看看么”
傀儡戏
宋虞又心动了,可是方才哥哥还说今日要早睡,不然明日来回奔波,多辛苦呀。
她摇头拒绝“算了,下次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慢悠悠道,“今日是傀儡戏的最后一日。”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文溪镇。
宋虞一边心疼他的身子一边又觉得新奇有趣,傀儡戏,她还没见过呢。
长安的新春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年年都是灯会。小时候她觉得街上热闹好玩、花灯栩栩如生,长大后发现这就是个攀比的地方,比谁做出的诗好、谁的花灯更好看、谁穿的衣裳光彩照人
无趣到极致。
出了长安便不一样了,每个镇子都有独特的风俗,文溪镇便是以傀儡戏出名的。
可是万一哥哥劳累过度怎么办
一路上她都不展笑颜。
“阿虞,哥哥自幼习武,没关系。”宋温卿宽慰她。
宋虞眼眸微黯,低声道“可是你已经很久没习武了。”
其实哥哥的愿望一直是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可是若是去了战场,少则月,多则两三年。
她不想和哥哥长久地分别,哥哥只得作罢,再也没有碰过刀剑,入仕成了文臣。
这个愿望,被她毁了。
宋温卿淡淡道“就算我十年不习武,身体也比平常人强健的多。”
她默不作声。
他看她一眼,很快意识到她在想什么,拉住闷头往前走的宋虞,两人在街上站定。
不远处传来欢呼声与乐声,火光照亮了整条街,彩帜飞扬,灯笼微晃,热闹非凡。
他们却形单影只,背影寂寥,有几分格格不入。
“这是我的选择,”他望向她眼底,“因为我也舍不得离开阿虞。”
做出决定的那个夜里,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庇佑不了千万人也无妨,只要庇佑阿虞便够了。
成为文臣,成为楚王,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她。
她抬眸望向他眼底。
戴着面具的人群蜂拥而至,往这边冲过来。
宋温卿揽着她的腰转了个圈,护在他怀里,不让旁人触碰到一分一毫。
一群扮傀儡戏的人很快便走过去,后面人流如织,或勾肩搭背,或手舞足蹈,或放声大笑,或高声喊叫。
他们都戴着面具,面具可以隐藏一切情绪,亦可以释放一切情绪。
没有人认识,心里的猛虎便会呼啸而出。
宋虞蠢蠢欲动“哥哥,我们也去买个面具吧。”
不远处便有几个卖面具的小摊,宋虞边往那边走边和他商量“哥哥,我们各买一个面具,不许偷看,假如你先找到我,我就答应一个要求,反之亦然。”
她向来古灵精怪的,主意极多,宋温卿早已习惯,他看了看周围,微微颔首。
末了又叮嘱“只许在这条街上,不能乱跑。”
宋虞满口答应,反正寒露也在暗中保护呢。
她飞快地跑到相隔甚远的面具摊上,闭着眼睛随手挑了一个面具,丢下一个银锭说不用找了,又匆忙跑到较暗的地方戴上面具。
因着不在长安的缘故,他们穿的衣裳都甚是普通,与寻常百姓无异。
放眼望去,宋虞找到了好几个与哥哥穿着同色衣裳的人,身量也差不多,倒是增加了不少难度。
她瞅了瞅姑娘家的衣裳,一溜的红色,她也偏爱红色,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宋虞偷笑,肯定是她先找到哥哥的。
不多时,她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也没着急去找他,而是先买了一串糖葫芦。
她跟着人流往前走,又瞧见好几个身形与哥哥相仿的男子,可惜都没有哥哥的气质,她继续左顾右盼。
不多时,宋虞回头,猛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原地,灯笼撒下柔和的光晕,周身盛满了光。
他望向她的方向,像是在等她去找他。
哥哥真没意思,明明早就看见她了
想是这样想,但是她嘴角的弧度却翘了起来,往那边走去。
不巧走来一队傀儡戏的人,阻隔了她的视线,她逆着人流行的艰难,偏偏又有傀儡戏的人站在她面前来讨赏。
这是规矩,不能不给,不然来年会灾厄不断。
宋虞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傀儡人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将荷包放好,她欢快地奔向哥哥。
到了近前,她将糖葫芦递给他,笑眯眯道“这个糖葫芦,送给阿虞最喜欢的人”
他静了一瞬,伸手接过糖葫芦。
她的视线自然跟随着他的手移动,余光却发觉他的左手空落落的,并未缠着纱布。
认错人了
“原来宋姑娘一直心慕本王,上次拒了本王,说本王不配,难道是欲拒还迎”
面前的人倏然开口,语气嘲讽,毒蛇一般阴冷。
是梁王李殷。
宋虞警铃大作,还未来得及后退,忽然有只手勾着她的腰,将她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慌忙抬头,望进一双覆满星辰的眼眸,一颗心便安定下来。
须臾,又开始激烈地跳动。
那只手还未离开,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肌肤慢慢变得热烫,触感与温度都不可忽视。
宋虞怔了下。
而他似乎忘了,抬眸看向李殷,一字一顿道“不是欲拒还迎,是实话实说。”
喧闹长街,人流如织。
李殷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今日他来福安寺为父皇祈福,听闻文溪镇的傀儡戏甚是出名,便前来一观。
没曾想竟然遇到了宋温卿与宋虞。
不,如今他不是宋温卿了,而是他的兄长。
李殷视线狠厉,悠然转着手中的糖葫芦,朝宋温卿一笑“皇兄,我不过是逗她两句罢了。”
“上次也是这样逗的”宋温卿瞥了眼他手中存在感极强的糖葫芦,“她不经逗,不要再做如此幼稚的举动。”
幼稚
李殷气得吐血,想了想,他好整以暇道“这次自然不一样,是宋姑娘主动的,她还说将糖葫芦送给最喜欢的人。”
说着他摘下面具,咬了一口糖葫芦,慢悠悠道“倒是很甜。”
腰间的手终于抽离。
宋虞一直僵直着的身躯这才敢动一动,她瞧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但认错了哥哥、把糖葫芦给了梁王,还说梁王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她到底犯了多少错
宋虞扯扯他的衣襟,小声道“哥哥,咱们走吧。”
“去哪儿”宋温卿低头看她一眼,眼底冰凉一片。
她弱弱地缩回手,瞪了一眼兀自吃糖葫芦吃的欢快的李殷。
他也没避开视线,见她望过来,神情更为陶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毫不遮掩。
似乎糖葫芦便是她。
宋虞觉得恶心,正要将糖葫芦从他手中夺过来,身侧的人身形微动,挡在她面前。
“五弟果真如稚童一般单纯,吃个糖葫芦也能如此享受,”宋温卿淡淡地望着他,“莫不是银子不够,为兄给你些零用”
李殷原本行四,如今多了宋温卿,他自然成了五皇子。
李殷骤然想起了玲珑阁那日的三万两白银,口中的糖葫芦变得甜腻粘牙。
不等他说什么,宋温卿丢给他一张银票,道“我身为你的兄长,自然有照顾你的义务,五弟,再去买几根糖葫芦吧。”
他扼腕叹道“可怜。”
宋虞连忙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
她倒是不知道哥哥怼人居然这么厉害,一句话将两件让梁王吐血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李殷的手攥的死紧,片刻,他接过那张银票,看也不看,撕成碎片。
手一扬,纸屑如雪花般掉落。
李殷得意地瞅着他。
宋温卿勾唇一笑。
下一瞬,路过的行人瞅见地上的纸屑,打眼一看,闪的远远的,声音缓缓飘来“这儿怎么有冥币啊,晦气”
李殷僵住。
宋虞也懵了,哥哥怎么还随身携带冥币啊
须臾,她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抬头,宋温卿道“回去吧。”
走出两步远,他停下脚步,转首道“奉劝五弟别再做无用功,好好想想如何让父皇消气吧。”
没再管身后的人,他们一同走远。
远离了李殷,宋虞迫不及待地问“哥哥,冥币哪来的”
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
宋温卿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小姑娘笑眼弯弯,走路蹦蹦跳跳,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沉思一会儿,他没回答,反而冷声问“阿虞,你为何会认错人”
宋虞僵了下,心虚地低头。
“还送他糖葫芦说他是你最喜欢的人”宋温卿呼出一声凉气,忍不住呵了一声。
原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现在越想越气。
越说头越低,她嗫嚅道“只是一不小心嘛。”
转了转眼睛,她瞅见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那边走,讨好道“哥哥,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的糖葫芦好不好”
“不好。”他冷声拒绝。
“那”她又瞧了瞧四周,“我买个糖人送你”
“不要,”他斜她一眼,“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哥哥好难哄呀,宋虞叹了口气,拽着他的手臂撒娇“好啦哥哥,我最喜欢人的是你,不是李殷,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只有你。”
说到这里,她又崇拜道“而且哥哥好厉害,三言两句就让他吃瘪,可惜我没看到他的神色,是不是脸都绿了”
越说越觉得好笑,她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宋温卿慢悠悠地瞥她一眼,明明李殷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她损失了一个糖葫芦,笑的这么高兴。
戴了许久的面具,她有点闷,正要取下,忽然想起她问的那个问题,他还没回答呢,于是又问了一遍“为何你身上有冥币”
停了停,没听到他说话。
“哥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宋虞抬头,眼尾还带着笑意。
宋温卿回神,沉默片刻才道“阿虞,后日是父亲的忌日。”
他所说的父亲,自然是宋虞的父亲。
话音刚落,她眼里的星辰顷刻间黯淡下来,步伐也渐渐迟缓。
宋温卿索性停下脚步。
良久,她平静地点了下头。
都快忘了,前景徽侯宋霖德,她的父亲,死在十一年前的大年初七。
她从未去祭拜过。
宋温卿垂眸望向她。
冬日严寒,呵气成霜,面前的小姑娘戴着面具,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唯有羽睫微颤,似是冷的发抖。
他将她拥入怀中。
过往的行人投来几许目光,言语或艳羡或讽刺,神仙眷侣与私会偷人的话一同涌来,他抬手捂住她的耳朵,隔绝一切喧嚣。
“阿虞,都过去了。”
他轻吻她冰凉的发丝,发间沁着似有若无的冷香。
两指捏住系带,他将她的面具解下。
脖颈中便晕染了一片温热的水渍,转瞬又被冷风吹得寒凉,从锁骨处直直地往下最去,滑落到跳动的心口。
他微怔,又慌忙用指腹替她拭泪,柔声哄她。
良久,她哽咽出声“哥哥,我以为我忘了。”
她说“明明那时候我才五岁,为何我记得这么清楚”
不等他答,她一字一顿地问“哥哥,我的出生,真的是错么”
她抬起泛着水光的泪眸,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水痕,连同面具的压痕,一同留在她白嫩如玉的脸上。
五岁那年的新年,她卧病在床的父亲诅咒她死无全尸。
彼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父亲和她说话了,她便当成祝福,撒娇道“爹爹,我一定会死无全尸。”
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于是父亲恨了她五年,连临终前都在怪她。
怪她出生,怨她不详,咒她不得好死。
宋温卿沉声道“不是,没有人会怪你。”
他面色郑重道“你的出生,对我来说,是千金不换的珍宝。”
就这样一点点抚平她心里的伤疤,让她不再哭泣,不再畏惧,不再想起。
宋温卿一路将睡着的宋虞抱回福安寺,拒了丫鬟的帮忙,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换了个地方睡觉,她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很快便好梦正酣了。
宋温卿拧了条湿热的帕子,轻轻帮她擦拭未净的脸。
室内昏暗,她的脸庞在跳动的烛火中忽明忽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姑娘。
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可以用如此恶毒的话诅咒她。
“唔”床上的人溢出一声模糊的呢喃。
宋温卿回神,望见她蹙起的眉心,方才藏在被子里的双手举起,在空中乱抓着什么。
他轻轻握住,听见她轻声说“不要打我。”
腮畔上再次滑过一抹泪痕,流进云鬓,染亮几绺青丝。
她抽噎着开口“阿虞很乖的爹爹。”
他的手瞬间收紧,她嘤咛一声,力道骤松。
“没有人打你,”他轻声安抚,拭去那片水渍,“阿虞很乖,很多人爱你,哥哥最爱你。”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惶恐不安的小姑娘逐渐平静下来。
宋温卿的心绪却久久难平,他望着摇曳的烛台,陷入回忆。
宋虞第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她三岁那年,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让他帮忙挑衣裳。
小姑娘玉雪可爱,穿什么都好看得不得了,他难以抉择,最后选了件粉色的烟罗裙,行走间如云如雾,像个缥缈灵动的小仙子。
他们都以为父亲见了她便会生出几分喜欢,她高兴的整晚都没睡着。
次日见到父亲,她乖乖行礼,没敢上前。
父亲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会儿,让他出去,说要和宋虞说说话。
他刚走出房门便听到一声尖叫,身后是小姑娘跑动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一向温润的父亲面色狰狞,右手高高扬起。
那一巴掌,到底没落在宋虞身上。
他背上却留下了好大一片淤青,经久不消。
他长久地凝望着她,又想到了许多。
想到她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他甚至不敢抱,怕摔了她,只敢小声地唤妹妹。
一岁时,她学会叫哥哥,声音软软的,张开手臂让他抱,浑身都散发着奶香味。
两岁,她会说完整的句子,最喜欢说的便是阿虞最喜欢哥哥,说不够一般,到现在还时常念叨。
三岁,她见到父亲忽然得知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爱着她。
四岁,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重得笑颜,没敢再让她见父亲一面。
五岁,父亲病重,他带她去看望,只是离开一会儿的功夫,病得厉害的父亲目眦欲裂,对她说“你以后会死无全尸”,她笑着重复,“爹爹,我一定会死无全尸”。
那年,他的新年愿望是愿阿虞平安喜乐。
往后的每一年都是如此。
后来,她如他所愿,每一日都平安喜乐。
他不禁想,若是日后嫁了人,她的夫君能护得住她么
前几日在心底盘桓着的想法再次浮现,渐渐变得坚定。
既然已经护了她十六年,护一辈子又何妨
他沉思许久,心中郁结逐渐平复,他俯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
她蹙起的眉便渐渐变得平和。
最后一次吻你。
以兄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