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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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琮和蒋旭华是一起来的。
当两人在房间站定时，蒋延正弯着腰在捡迟未烋被何榷扯坏扔在地上的外套和衬衣。
一个脸红、一个脸黑、一个淡定
几人的表情变化在迟未烋看来都很滑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蒋旭华沉声质问。
没指名道姓，却无人幸免。
全场默然，只有蒋延字字清晰。
“他是我的。”
看似答非所问的一句。
“混账”
蒋旭华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知道你错过一个多好的机会吗你难道忘记我当初是怎么教”
“己利为先。”蒋延打断他，“我做到了。”
“砰”
门是被蒋旭华砸上的。
父子俩摔门的分贝都响得如出一辙。
迟未烋在蒋琮也跟着匆匆离开后笑了起来。
蒋延没问他在笑什么。
等笑够了，迟未烋问他，值吗
蒋延没应声，望着窗外，很轻地道了句“雨停了。”
蒋家父子三人的关系很微妙。
迟未烋是一直知道的。
他从未听兄弟俩任何一人提过母亲，也从未听蒋延管蒋旭华叫过父亲；
蒋延对蒋琮远没有父亲严厉，但少年却对兄长的反应更顾忌。
他们的秘密迟未烋看不清，蒋延今天的直白亦是无解命题。
但他已经不想再问了
雨好不容易才停。
他不敢自作多情，毕竟冬日难见天晴。
蒋延越来越忙了。
迟未烋的这种感觉在一行人结束巡演、回到苏城后尤为强烈。
原本的时间还够两人交谈，而今却只足以撑起一些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
一句问候、一个拥抱、一个吻。
这个人风尘仆仆走在前头；
他含着滚滚风尘跟在后头。
“总觉得你最近跟我的话变少了。”
迟未烋从没想过先提出这句话的会是蒋延。
当时，这个人才结束新戏的开机仪式，到家不久。
话音刚落，端着玻璃杯的迟未烋手心一滑。
“砰”
迟未烋被开水溅到了腿。
他对痛觉向来迟钝，起初只觉那一地细碎残渣很美，像花火。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客厅响到耳侧，再回神，蒋延已经冲到了他身边。
“怎么回事”
焦急的声线。
“杯子摔了。”
“摔了就摔了。”低头环顾一圈，再抬眸时蒋延眉头紧蹙，“是开水吧有没有被烫到”
怔怔地望着眼前人，迟未烋想摇头，开口却是一句“有”。
“被烫到哪儿了”
蒋延的眉登时拧得更紧了。
他甚至已经在说话间弯下腰，想去卷迟未烋的裤腿。
“让我看下严不严重，不行就去医院。”
“我明天陪你去剧组吧。”
迟未烋脱口而出。
蒋延的动作一顿，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清凉的指腹轻触上被烫伤的皮肤
蒋延问他，疼吗
迟未烋摇头。
蒋延又问，那为什么你眼眶红了
迟未烋说，你看错了。
不是每场花火都能捎来一个梦。
他怕醒得太早，所以宁愿醉到眼红。
蒋延新接的电影名为浮生录，古耽。
和他搭戏的是一位近期刚爆火的流量小生，23岁，叫韩霜。
剧中两人的角色一个是傀儡皇帝，一个是将军嫡子，他们在朝堂争锋相对，私下却惺惺相惜到只剩彼此。
韩霜和蒋延做完妆造出场时，原本喧哗的片场顷刻鸦雀无声
白衣携黑袍，暮色衬白雪。
他们就像错坠人间的两颗明星，所有人都被惊艳得失了神。
迟未烋很清楚地听见，夏扬在蒋延向他们走来的那一刻叹了声“我靠”。
“这谁扛得住啊，延哥穿黑的也太顶了不行，我真觉得他再看一眼我就要跪了”
这碎碎念听着神似退场词，迟未烋回头，才发现夏扬真的溜了。
蒋延在他面前站定。
“找谁呢”
迟未烋垂眸“没，没有。”
“怎么还结巴了”偏头低笑一声，蒋延又上前一步，“干嘛不抬头”
“”迟未烋咽了口口水，“你别靠这么近，有人在看。”
“有吗”随意往周围扫了圈，蒋延轻啧，“还真是。”
迟未烋听罢又赶紧往上扯了扯口罩。
“那你给我递瓶水吧，这样自然点。”蒋延一顿，“不然显得我跟特意来找你似的。”
这一整句显然都是玩笑。
但迟未烋还是乖乖给他递了瓶水“给。”
“还双手呢，这么可爱。”蒋延又笑，接过后很自然地扬手在他头上一揉，“谢了，小迟先生。”
裴锦的电话打来时，迟未烋脸上的红还没完全褪下去。
铃声响到第三下，才从片场中那道抢眼的黑色身影上挪开视线，迟未烋摁下接通。
“喂”
“迟哥”
裴锦几乎是喊了一声，他那边很吵。
迟未烋一愣，换到一个较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你现在忙吗”裴锦的语速很快。
“有一点。”迟未烋不自觉又瞥向片场，“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锦的声音明显卡了一下“啊，既然你在忙那就”
“小锦，你没事吧”
一个略显轻佻油腻的男声从对面传来。
听筒中的嘈杂声骤然变小
裴锦把手机拿远了。
“没事，马上就来”
迟未烋感觉不太对劲“小裴，你旁边还有人吗”
然而对面只传来了一串巨大的水流冲击声。
“小裴”
迟未烋的声音高了个八度。
裴锦压低的嗓音掩在水流里“我在。”
“你现在在哪”
“在酒吧厕所装吐。”裴锦叹了口气，“迟哥，我可能碰上潜规则了。”
“什么”
“我跟导演在新剧选角上有点分歧，他就说要不带我去和资方谈，结果直接把我拉酒吧去了一群人围着给我灌酒，刚才那个投资人还想动手我在不夜池，213包厢，就是观前路那边”
“砰”
裴锦本就时隐时现的求助在一声巨响后断了个彻底。
心里即刻咯噔一下，迟未烋拿下手机，发觉通话已然显示终止。
一眼锁定正在和韩霜助理聊天的夏扬，他疾步冲去。
“小扬”
两人都被惊得一怔，夏扬赶忙扭头“怎么了”
“我有事要走开一会儿，如果蒋延问起就说我马上回来。”
“好的。”夏扬朝他比了个ok，“迟老师您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祝将军此去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韩霜的嗓音高远清亮，直直穿透半座片场。
打开叫车软件等待接单，已走出鼎沸人海的迟未烋没忍住回了头。
他转得太彻底，转回却犹豫。
于是
他在远处望进了繁复眼神交织的黑袍白衣，在近处看见了垃圾桶中还剩大半便被置弃的水瓶。
风萧萧兮，爱皆沉寂。
迟未烋没听清后一句台词，便自己接下去
“百无禁忌。”
不夜池。
213的门是虚掩着的。
手机早早地拨好110，迟未烋蹑手蹑脚走向门口，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腹诽着从门缝窥探，他在看清包厢内场景的下一霎大惊
房间里的沙发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男子，每人都被捆住手脚、嘴被黑胶布封死，而且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迟未烋又拨给裴锦，这次提示音却直接说对方关了机。
“砰”
与此同时，一声疑似重物撞击的巨响从一旁的储物间传来。
然后便是一串夹杂着抗议、在数秒后截然而止的急促喘息。
迟未烋怔住了。
那是裴锦的声音。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说了，你逃不掉的。”
“姓简的，你放开我”
“小裴，我很想你。”
“”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
都是男声。
一个是掩在愤怒中的幽怨，一个是遮于强势后的眷恋。
了然一笑，迟未烋即将握上门把的手在听到这句话的一霎垂了下去。
他太懂思念，知道话里藏不住爱意。
能给得多的人比他到得早。
万幸。
裴锦是同。
这在圈子里绝不算秘密。
迟未烋想了又想，还是准备悄悄待在角落等两人安全离开后再出去。
送人向来是他最擅长的事。
迟未烋刚转到一方拐角，裴锦的电话就打来了。
对方问他在哪，他说还在路上。
“迟哥。”
裴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
“就是我遇到个朋友，他已经帮我把麻烦解决了，所以”
迟未烋沉默半晌，期间又不止一次听到从储物室发出的窸窣声响。
须臾，他用含着笑的声线回复“好，那我就先回去忙了。”
“好的好的，迟哥麻烦你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还害你白跑一趟。”
“没事。”迟未烋一顿，“你情况还好吧”
廊灯朦胧、铁门紧闭，他像捂着耳朵在雾里，看不见、听不清。
“我挺好的，迟哥你放心。”
“你还没打完吗”
两道声音是一起映入迟未烋耳畔的。
旋即便是裴锦的一声啧。
于是，跟对方道别前，迟未烋没再找过渡。
点到为止。
他都懂的。
“想睡老子，你他妈等下辈子吧”
在挂断电话的下一秒，迟未烋被一个骂骂咧咧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大抵是由于他站得还不够角落吧。
只听那人一声干脆的“我草”，迟未烋被绊着跟对方一起倒下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储物室的门被人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