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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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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场梦。

不停的杀戮,一个个鲜活的人在陆烟宁面前倒下。

她躲在那个只有几尺长宽的木箱里,透过细缝目睹着这场屠杀。

怀着身孕的女子被几个身着黑衣铠甲的人死死压着,只有她那绝望的眼神向陆烟宁投来一丝求助。

“救救我吧!”

“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那个女子没有开口,但陆烟宁却听到了痛彻心扉的苦苦的哀求。

“夏儿,你猜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曾几何时,那张绝望的脸也有过笑颜如花的时候。

“夏儿,我希望是个小女孩,一个和你一样聪明的小女孩!”

“夏儿,你不要乱跑,好像出事情了!“

“夏儿,腾亭军入城了!你快点!快让乳母带你跑!”

“夏儿,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办?”

“夏儿,钻进去,快点,钻进去,别出来“

“夏儿!!”

陆烟宁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坐立起来。

她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停的喘息,眼泪与汗水交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没事了。”

一个无比轻柔的声音响起。

她呆呆的抬眼一看,是傅衡峄。

一瞬间,眼底充满了杀气。

她迅速的拔下发间的银簪,想也没想,一把冲他颈间那跳动的脉搏刺去。

“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纤瘦的手臂。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傅衡峄的颈间却已然落下一道血流。

不过好在许琮及时阻挡,伤口不深,不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还要杀他?!他救了你你还要杀他!陆烟宁,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还算人吗?”许琮死死拽着陆烟宁的手臂,像是想要将它捏断泄恨。

“许琮,放开她。”傅衡峄只是将颈间的血抹掉,淡淡的说道。

“公子,你为这样的人不顾名声,真的太不值得了,她是养不熟的狼,费再多心血也只会让人寒心!”许琮不可理解的道。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许琮的手从她手臂拿开,然后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轻柔的说道:“没事了。”

陆烟宁猛的回神,眼中的杀意消失,整个身体软下来。

“对不起,我刚刚……”陆烟宁恢复了神智,看到傅衡峄颈间的伤,却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没关系。”

只听傅衡峄浅浅一笑,说道。

她看了看他,又向四周望了望。

这是一个布满红绸的房间,每盏灯上都贴着一对“喜”字,然而周围却站着许琮、阿四以及一个身穿禁卫军铠甲的人,他们个个面色深沉,凶神恶煞的,倒是把屋内那温暖的喜乐之气冲散的半点不剩。

“这是相国府?”陆烟宁猜道。

傅衡峄点点头,说道:“是,所以你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

“你救了我?”

“嗯。”

“怎么救的?”

“不重要。”

“不!很重要,你到底怎么救的?”

傅衡峄看着陆烟宁认真的眼神微微不解,但还是一五一十将救她的过程说了出来,只不过很多地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陆烟宁只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他也只是恰巧路过将她扶了起来一样。

但陆烟宁似乎也不很在意,听后只是惊呼:“你带着禁卫军冲进十楼把我带走了???”

“是啊。”

陆烟宁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谁让你救我的啊?!”陆烟宁突然气的叉腰,来回踱步。

屋内的人齐齐愣住,许琮第一个发飙:“公子,我说什么来着?你以为她会感激你吗?她这种没有心的东西怎么可能懂什么是感激?”

傅衡峄心底有点失落,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还是淡淡的说:“你深陷囹圄,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到危险,但还是眼睁睁的看到了遍体鳞伤的你。

傅衡峄觉得自己的话很虚伪,于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陆姑娘,这我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庞扬抱着刀,皱眉说道:“大人也只是想帮你,你何必如此忘恩负义。”

“不是,是我不需要人帮啊!”陆烟宁现在欲哭无泪。

“庞将军,看到了吧,费这么大劲帮了她,她一句轻飘飘的‘不需要’就彻底抹杀了所有人的付出。”许琮冷冷的说道。

庞扬无奈摇摇头,天下温润如玉的女人千千万,不懂傅衡峄为什么偏偏看上了这个冷血丫头。

他看向傅衡峄,准备说几句安慰话,却发现傅衡峄并没有怒色也没有悲伤,只是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只见他缓缓起身,看着陆烟宁,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有人帮了吗?”

陆烟宁终于叹出一口气,傅衡峄虽然蠢,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比别人要强一些的。

“我一早就说过了啊,我找了苏蔚儿来帮忙!”陆烟宁无奈说道。

看着傅衡峄惊异的眼神,陆烟宁知道他终于明白了。

·········

一切的计划都是在遇到妙伶的那天开始。

那日机缘巧合之下看到妙伶被叶颦赶了出来,陆烟宁便上前询问,于是妙伶便告诉了她九瑶的事情,还拿出了那封从盛州寄来的信。

那封信本没有什么特别,纸是盛州特产的青檀纸,墨则是西南一带最常用的晖墨,加上妙伶一口咬定那信上的字迹就是九瑶亲笔,本来陆烟宁并没有生出过多的疑窦。

只是当她收起那信时,陆烟宁却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个香味和当初傅衡峄从芙祥城叛将住所搜出的那封密信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梦香!

这是襄梦楼自制的香料,据说可以使人□□大增。当初傅衡峄也是通过这个香料推测出韦光通敌之事可能与襄梦楼有关。

“这梦香在襄梦楼随处可见,纸张沾染上些许味道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吗?”阿四不由打断发问。

“地点不对。”陆烟宁说道。

“妙伶因为一直心念旧主,被苏蔚儿赶了出去,于是之前的一段时日里一直借住在叶颦家里。叶颦家在九阁之外,她也从来没有过用梦香的习惯,那封信又怎么会沾染梦香的味道呢?就算当时我见到她时,她已回到襄梦楼,可是那不过短短半天,怎得就能沾染这么明显的味道?”陆烟宁一字一句的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张信纸一定在襄梦楼里放了很久?”

“或者说,它根本就没出过襄梦楼,是襄梦楼里的人伪造了九瑶的笔迹来蒙骗妙伶!”陆烟宁接道。

那么,剩下的问题自然而然就浮出了水面。

襄梦楼本可以直接让九瑶写一封书信寄回凤都,却为什么偏偏又是青檀纸,又是晖墨的花这么大的力气来伪造?

这是不是能说明九瑶无法写这封信?

九瑶和妙伶主仆情深,怎么会不愿写信?而如若她真嫁入高门,地位定然不低,怎会连一封书信也不能写?

排除种种可能,便只剩一个结果。

那就是,她已经死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怀疑九瑶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九瑶已死,而襄梦楼又试图掩盖这件事,这说明九瑶之死和襄梦楼脱不了干系!九瑶是在神女之夜后便再无音讯的,于是我便决定从神女大选查起。”

“我让迟安四处寻找之前从襄梦楼嫁出去的神女的踪迹,可是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一个人存活于世,怎么会丝毫不露痕迹?迟安心思细腻,武功高强,却一个人的踪迹都查不到,这实在太奇怪了。”

“于是我便想,会不会那些离开的神女全都死了,而整个神女大选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陆烟宁的声音穿梭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划破了婚烛带来的温暖。

“随后我便找到能够帮助我查这件事的人,苏蔚儿。”

“为什么是她?”阿四问道。

“她哥哥苏兴旺好堵成性,当初欠下一屁股债,为了还债把她卖入青楼。此后又变本加厉,苏蔚儿赚得一些私房钱也全都他抢了去,不仅如此,他动辄便打骂他们的父母,苏蔚儿早就想离开襄梦楼,带着父母远走高飞。可奈何她资质不佳,一直也未夺得神女。”

“她是所有人里面最想离开襄梦楼,所以我便将事情的原委以及我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她。她得知神女大选很有可能只是一场梦,于是只好选择与我合作,毕竟彻底扳倒襄梦楼,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陆烟宁娓娓说道。

“空口无凭,她为什么会信你?”

陆烟宁耸耸肩:“信不信自然随她,只不过,除此之外,我还答应帮她一个小忙。”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杀了苏兴旺。”

陆烟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杀苏兴旺很简单,只是,如果他注定要死,与其直接杀了他,不如让他的死更为我所用一些。”

“所以,你便天天流连于赌场,暗暗出老千,赢了苏兴旺不少钱,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让他知道你出老千这件事,最后引他在神女大选之夜入襄梦楼,上演那样一场闹剧?”阿四恍然大悟。

陆烟宁点点头:“不错,苏兴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只要一听到苏蔚儿嫁入高门,必然想从中索取利益,为此他一定会死死拽住苏蔚儿去处不放,想要在神女大选引出十楼之谜,苏兴旺是一个绝好的引子。”

“那你的第二颗棋子,妙伶呢?”

陆烟宁微微一笑:“我让苏蔚儿把我的身份、以及我与相国府的关系,还有我来襄梦楼的目的全部告诉了夏高樾,就是想以我为诱饵,让苏蔚儿获得他的信任。”

“夏高樾执掌襄梦楼多年,定不会轻易被蒙蔽,所以既然做戏就要把这场戏做实了。”

“因此,夏高樾想用一具假的苏蔚儿尸体引我上当,我自然要推波助澜。于是,在假的苏蔚儿出嫁的那天,我冲上去拦轿辇,又与轿内人扭扯,留下手臂的划痕,其实就是故意让一旁的妙伶看到,然后心生疑惑,跟踪了上去,最后发现那具假的尸体。”

“有苏兴旺闹场,引出整件事情,再让妙伶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这应该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度王爷牵扯进来?”庞扬不懂的问道。

“苏兴旺和妙伶都是卑贱低微之人,即便证据摆在面前,襄梦楼只要抵死不认,谁又会相信他们呢?”阿四解释道:“所以,还需要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做背书,将整件事做实。”

“没错。”陆烟宁满意的点点头:“其实我说来也巧,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机缘巧合之下,竟听闻度王爷和姜栀的事情,于是便稍加打探,觉得确实可以加以利用。度王爷对姜栀情真意切,自然豁出性命也要把真相搞清楚。”

“如此这般,便彻底造出了一个你已胜券在握的假象,夏高樾这时候带着真的苏蔚儿出来,反将你一军,以为自己赢了这局棋,得意之际必然想不到其实自己已经走入了你的圈套。”阿四道

“真是妙计啊!他扔了一个诱饵给你,你反手连本带息还了他三个!哈哈哈哈真是妙!”庞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佩服的摇摇头。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良久未开口的傅衡峄突然说道。

“对啊,如果不是你冲出来把我救走,我当时已经吃了假死药,就要昏死过去,我一但‘死’夏高樾就会放松警惕,完全信任苏蔚儿,苏蔚儿便可趁机查到襄梦楼所有的秘密!可现在好了…”陆烟宁两手一摊:“我没死,他虽然不至于对苏蔚儿起疑,但多少还是会有戒心,所以之后这就要看她能不能随机应变了!”

她长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你说你当时吃了假死药?”庞扬问道。

“对啊,迟安亲手配的假死药,非常可靠!假死期间毫无气息、脉络全停,神仙来了都看不出!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自己醒来。”

“那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庞扬回想推开那扇门后看到她躺在血泊中满身伤痕的样子,现在想来还觉得触目惊心。

“嗯?不知道啊?我昏死过去了嘛!”陆烟宁睁大眼睛问道。

庞扬心中叹口气,还好她不知道,不然作为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恐怖经历,恐怕此生都会在担心受怕中度过。

但是他没看到,在陆烟宁转身回到床上时,眼眸中突然跳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恐惧。

这短暂闪过的慌乱与恐惧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傅衡峄尽收眼底。

随后她不经意的抬头,目光恰好对上傅衡峄。他俊逸的脸上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出一股少见的温情,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温情的目光中却有一丝悲伤。

他在悲伤什么?是为谁而悲?

是她吗?

陆烟宁快速的躲闪过他那眼神,像是被猎人发现四处逃窜的猎物。

这时,门外突然敲门,许琮出去应门,与来人在外面交涉了一番,然后进来神色忧虑的对着傅衡峄说道:“帝师大人请公子过去一趟。”

傅衡峄点点头,转而对着庞扬说道:“庞兄,我想请你帮个忙。相国府现下不太方便,可否让陆烟宁暂住在庞将军府,请庞将军暂护她安全?”

傅衡峄轻易不会开口让人帮忙,所以往往一开口旁人是拒绝不了的。

庞扬点点头:“没问题。”

随后傅衡峄让陆烟宁在床上躺好,然后给她掩好被角,说道:“今晚你先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庞将军会接你去将军府。夏高樾知道你没死,一定会满城杀你,将军府的护卫森严,除了王宫,没有比他家更安全的地方了。你住在那里,不用担心。”

“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回去看你,但是在此之前,不要再轻举妄动。”

他语气严肃又温柔,像是在命令她,却又感觉是在恳求她。

陆烟宁搞不明白,迷惑的点点头。

见陆烟宁已经睡下,几人从屋内出来。傅衡峄对阿四留下短短一句话“今夜调泽骑回相国府戍卫。”便匆匆离去。

三人不用多解释,都知道一直安守凤都周边的泽骑突然被调回是为了保护谁。

“妖女!”许琮狠狠的说道。

“多智近妖,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位陆姑娘确实是妖女啊!”庞扬抱着双臂感慨道,今晚他算是开了眼界。

许琮不满庞扬这明贬实褒的话语,与庞扬和阿四匆匆告了别,离开了。

今夜相国府大婚,却比往常还要安静。

庞扬和阿四走出相国府,在门口相互告别,临别时,阿四突然叫住庞扬。

“庞将军,小人冒犯,想要提醒将军一句,陆姑娘住入将军府,想必要与将军朝夕相处一段时日,将军切记不要与她亲近,小心不留神成为她的棋子。”

庞扬微微皱眉:“四兄弟何出此言?”

“陆姑娘这个人您见到了,她所思所谋非常人所能企及。那苏兴旺家境清寒,但却白手起家,在凤都赌界混出自己的名声,手下几十个喽啰,这样的人蠢不到哪里去。可即便如此,却被陆姑娘玩得团团转,最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算计了?为何事算计了?细细想来,您不觉得可怕吗?”

深夜幽静,阿四的话更让人惊寒。

庞扬的面色慢慢肃然起来。

“更何况,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提到一个人,甚至连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阿四缓缓说道:“十七。”

“十七不是死了吗?”庞扬问道。

“我已派人搜寻,目前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不过在搜寻过程中,我们发现当时妙伶被襄梦楼的人拖出去后,正当对方下毒手时被人救了下来。这个人,是陆烟宁手下之一,溯北庄府的大当家,庄冀宗。”

“你是觉得妙伶没有死,十七应该也活着?”庞扬问道。

“很有可能。”阿四点点头。

“如果十七还活着,那他为什么不现身呢?”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阿四说道:“所以我怀疑,陆烟宁还有后招。”

“后招?!”庞扬不敢置信。

阿四望着漫天繁星密布,如棋局般高深莫测

“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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