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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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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宫留影光难取,嫣黛兰破轻轻语。

上官云嫣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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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槐告官假回宫后,连着三日都在宫中翰林院当值,据说是梁帝要修缮巴山佛寺,褚槐这个文司使,肩负整个巴山的祭祀和佛龛小字撰写。陪宫小厮来南宫府回话,说那个大人要在宫中连职四日,贵府一众事由交给尤娘子管。

那小厮还不忘嘱咐一句,“南宫大人特意叮嘱了府中曲姨娘的胎。”

尤娘子像是领了圣旨一般的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上了。南宫槐不在,她连着早起至入夜要去湪汐轩八百次。一是图一个好名声,二是害怕南宫瑶趁她不在私下去湪汐轩。虽说那老妈妈保证过,这假孕之像万无一失,就连诊脉都察觉不到端倪,但她多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她在望月轩但凡看到沉香榭的人,立马就跑去截胡。

芒种去了几次,觉得不对劲,回来说与南宫瑶听。

南宫玥也觉得蹊跷,“尤娘子将湪汐轩看的是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说好听点,是关心则乱。说难听点,湪汐轩就是囚笼,困住了曲姨娘。”

南宫瑶将典籍放回书屉,提起小头圆笔在纸上写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写毕,她放下笔,“昨日兰姐姐差人来过?”

芒种:“是,兰姑娘昨日差慕容国府的人来过,说夫人这几日身子好多了。”

南宫玥揪一朵珍珠梅别在耳旁,蹲在莲池边瞧着自个的美样窃喜,“慕容国府是高府,表姨母虽是常年不问官眷旁事,但慕容国府的威严终究是还在的。”

入夜子时一过,南宫国府门外的长明灯挑下,小厮灭灯,上了门栓后,一切都在夜中沉睡。南宫瑶换了一件青色寝衣,硬生生等着望月轩最后一盏灯灭尽后,她才蹑手蹑脚,从沉香榭挨着望月轩的后矮墙翻出,跳进后巷,再绕过望月轩去湪汐轩的必经之路,从后巷拐了一圈,挤着落水潭小道子,钻进湪汐轩的门。

湪汐轩正厅灯已灭,后厅镂窗前,南宫瑶探头一瞧,只见若屿对烛灯而坐,手中拿着小娃娃的肚兜子,一针一线的绣着纹样。这一幕,南宫瑶看的心里一阵难过。两三岁时,她母亲也对着烛灯坐下,拿着绣样,嘴里哼着她爱听的童谣,喊着她“小瑶儿,小瑶儿。”

若屿彼时的样子,像记忆中的母亲。

南宫瑶收起眼神,轻轻推开门,又立马合上门。

若屿借着烛灯一瞧是南宫瑶,赶忙扯着她上了床榻,放下床帘,将南宫瑶包裹在被褥中。

若屿睁着眼睛,不敢呼吸,“二姑娘,子时都过了你怎敢来我这?”

“若是没到子时,我又怎敢来?”南宫瑶偷偷吐舌一笑,她轻轻环着若屿的腰,一脸幸福样,“一切都还好吧?”

若屿欣慰点头,“都还好,那郎中来诊脉说胎像安稳。只是我与姑娘虽都是同在一府,却很少能如彼时这样说上话。二姑娘,尤娘子的招数,当真是让人害怕。这几日你父亲不在府上,她借着要照顾我为由,将我困在这湪汐轩,进出全无自由。”

南宫瑶瞧着夜色黑,也来不及与若屿说些旁的事,她拉紧被角,附身到她耳旁,“姨娘,你这胎一定要保住,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后路。”

南宫瑶低头再一想,“再有一事......”

话还未说出口,镂窗旁一阵异动,若屿一把捂住南宫瑶的嘴,将她整个身子全都包裹在被褥内,吹灭了床前的灯。

南宫瑶憋在被褥下,大气都不敢出,浑身被捂的湿透了。半个时辰后,镂窗前再无响动时,若屿才轻轻把南宫瑶的头探出一丢丢。南宫瑶大口喘气,头发都湿了。方才在被褥中,热的她脚底连出汗,当真是难受至极。

子时过了许久,若屿才小声与南宫瑶说话,“姑娘,尽人事听天命,隔墙有耳,旁的事,你与我心知肚明便好。”

南宫瑶呛住又不敢咳嗽,她捂住嘴,连连点头。

待确定院内再无响动时,南宫瑶轻拉开门,再从后巷溜回沉香榭。

雪慧堂内。

五姑娘南宫婧和三公子南宫昊正在走棋。南宫婧赌的是自己的红叶翡翠手镯,南宫昊赌的是自己去学堂拿的徽墨和湖笔。两人静静下棋,韩雅慧在一旁缝着一只双面绣玉兔捣药锦帕。

韩雅慧看着窗外的月色,微微叹气。

这样的生活,有儿有女,什么也不缺,不好么?为什么尤氏、秦氏她们要不停的争来争去呢?

身旁的南宫昊发出了惊呼,“姐姐,我赢了!”

韩雅慧侧身,看了看两个孩子。

是呀,她什么也不缺,不必争来争去。她只需,做好一个母亲,收好妾室的本分便好了。

韩雅慧嘴角噙着冷笑。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一早,尤秋柔从被窝里钻出,抹了最后一把泪,穿上一件雪青色丹桂缠枝坎肩便往外跑。

她与宫中那位娘子的事,身边的人只有莲仪知晓。现下莲仪她还尚且不知是否忠心,故而这接头一事,只能她亲自出马。她在南宫国府青瓦墙挂满腾花的暗处等着宫里的人。

每隔半月与宫中会面,今日刚好就是会面日。

候了快半个时辰,尤秋柔都快冻僵了。

终于,一位身穿鹅黄碎花的小婢女,戴着短帷帽过来,“这位是尤娘子吧?”

尤秋柔等不及,让她速速说事。

那小婢女道,“我们主子吩咐了,这几日自保便好。”

尤氏速速回问,“那上次娘子交与我的枝桠粉呢?”

小婢女摇头,“不能用,待主子处理完宫中琐事,再吩咐娘子用此粉。”

这枝桠粉,尤秋柔藏在书屉中觉得不妥,藏在软枕下也觉得不妥。自她拿来那日,这粉让她每到夜里更是难以入睡。好在这些日子南宫槐常宿在湪汐轩内,倒也能让她心安些。

尤秋柔想了半天,最后将枝桠粉放进了自己的并蒂莲钗子中。这只钗子她日日戴着,也不怕弄丢了。

这是一包乌头侧根枝桠做的粉。

把此粉交到她手中的人说:这粉末无色无味,本是一种药材,能趋冷、祛风湿。但若是将煎煮时间久的侧根枝桠研磨成粉长期服用,便能让服用者神志不清、昏迷,以至循环、呼吸衰竭而死亡。”

这事太大了,尤秋柔听得眼珠子都鼓大了。

药死南宫府的人,还得她自个动手,她忍着惧怕,“不知此粉,是要用在谁身上?”

传话的人也摇头,“主子未曾说,只说交给娘子,待用到的时候,娘子拿出便是。”

尤秋柔觉得有些许不解之处,这到底,是宫中娘子为南宫府的谁备着的呢。

她理理红头繻,缓缓神速速回了望月轩。

青瓦墙挂满藤花的角落处,清明端一红方盘子挨着走过,方才她老远瞧见尤氏鬼鬼祟祟,只挨着墙角听了几句,但未曾听个明白。

那方盘子内,放着曲姨娘特意为南宫玥与南宫瑶备着的间道糖荔枝和离刀紫苏膏,还有南宫瑶最爱吃的一口嫩牛肉酥粥子。

清明蹲在那,与南宫玥说了尤氏鬼鬼祟祟一事,“我只约莫听了几句,好像是说什么粉,什么枝桠的。”

南宫瑶用象牙筷夹起塞在嘴里,紫苏膏有些药味,她一闻便知定是曲姨娘备着的。曲姨娘在丰乡时,就善用药膳,有次入冬她连着风寒,便是曲姨娘熬了几夜,为她做了各类药膳滋补挺过来的。

清明再说,“姑娘,莫不是尤娘子又要作妖?”

南宫瑶放下筷子,“没听到便作罢就是,眼前的路浓雾四起,走到何处,便是何处。”

清明很佩服自个姑娘的一点,便是这坦然自若的处事方式。只走好眼前路,从不问往后。

南宫瑶偷着去看过曲姨娘,她有孕后颇爱吃酸梅。

其实有孕五月时,南宫槐每每看着若屿渐渐隆起的肚子,便慨叹:“若是位公子……”他见若屿笑容淡淡的,便笑着道:“当然,姑娘也是好的。”

若屿便笑吟吟地缝着一件水蓝色的婴儿衣衫:“也是,妾身也想添一个女儿呢。女儿多贴心啊。”

背转身无人之际,若屿便盯着谷雨道:“胎象如何?”

谷雨含笑躬身:“一切安稳。”

南宫玥在一旁掂量着问:“男胎女胎?”

谷雨拱手贺道,“脉象强劲有力,老爷会心想事成,有一位公子。”

南宫瑶松一口气:“我相信你说的事实话。医师们老成谨慎,不敢对姨娘论男女,也不敢对老爷说。”

谷雨笑言:“自然不敢。说了之后,万一不对,可是死罪。”

若屿笑着瞟他一眼:“你却敢说?”

“那是因为姨娘不会杀了小奴。”

若屿扑哧一笑,继而正色,捻了一片酸梅糕吃了:“男胎也好。可我不想让官人高兴得太早,也不想让旁人不高兴得太早。”

谷雨懂得:“胎象的事,除了请脉的人,旁人都不知道。他们若要揣测姨娘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只能看姨娘的饮食。”

南宫瑶举着酸梅糕笑:“酸儿辣女?”

“民间传闻,有一定的道理。”

若屿微微一笑:“我嗜酸,如今可要多多吃辣了。”

于是小厨房流水价端上的彩色,色色以辣为主,辛辣的气味便在翊坤宫中弥漫开来,让所有进进出出的鼻子都闻见了。

若屿只敢把酸杏子藏在锦被底下,偷偷吃一个,吃一个,酸的直冒眼泪。

立春笑吟吟道:“这是昌平进贡的酸杏,奴婢偷偷拿了的,好吃么?”

若屿笑道:“晚膳吃了那么多辣,辣的胃里直冒火儿,现下吃了杏子才舒服些.”

立春悄悄道“奴婢藏了好些呢。娘娘要吃就告诉奴婢,晚上是奴婢守夜,尽着娘娘吃,没人知道。“说罢又慨叹,“您是最得宠的姨娘,怀了公子也不敢随便叫人知道,奴婢看着真是辛苦”。

南宫玥知道府中事多,她为自保也很少出轩门。只在今早见过曲姨娘,瞧着她的腰身已明显富态了。

曲姨娘说,这几日她都不会出府门,她是妾,也不能参加正宴,刚好府中事多些,就安心养胎吧。

南宫瑶看着曲姨娘的腰身,抚着她的肚子,心里就一阵暖意。只是这肚子,瞧着倒是比这个月份的小些。南宫瑶嬉笑,眼神示意曲姨娘,“许是个姑娘不占地吧。”

曲姨娘嘱咐南宫瑶,“你父亲这几日也很少来湪汐轩,想来是公事让他心烦了。”

南宫玥听出了曲姨娘开始在意南宫槐的心思,她心里一阵嬉笑,“姨娘放心吧,父亲被我怼了,再加之那些公事,他这几日不去你的湪汐轩还好些,免得哪日神经搭错了,惹的你动了胎气。”

南宫瑶与曲姨娘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憋闷多日的心也算是平静下来不少。

到了寅时,湪汐轩的下人都守在正屋,南宫槐也干巴巴守在屋外。曲姨娘抚着肚子,在床榻上疼的直嚷嚷。在望月轩的尤娘子,三魂七魄都险些被这一阵嚷叫吓丢了,她以为曲姨娘假孕一事要露馅了。

现下还不是时候啊,她是打算等一剂药下去,曲姨娘有生子之象时,再让郎中揭发假孕,给南宫槐一个措手不及的。可眼下,她怎得天还没亮就疼了。算着月份也不对,距离分娩还早着呢。

曲姨娘在湪汐轩正屋,故作疼的连连发汗,喊着南宫槐“官人”。这一阵折腾,勾起了褚槐的记忆,他脑子嗡嗡,生怕重蹈覆辙。

芒种会些医术,她守着曲姨娘,瞧着南宫槐在门外已候着多时,她速速出门回话,“老爷,姨娘这是吃多了冷东西冻着了,现下需要刺五加和热灵膏等药来缓解。”

南宫槐吓得步子都不敢挪。这时,宜芙居的秦姨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老爷,这是我屋里唯一的药,快快给若屿妹妹服下。”

南宫槐拿着药,小跑进了湪汐轩。

秦羽蔷一笑。这下,她终于笼络到人心了。

一日一日的过去,景色也变换着。

转眼,已到了冬日。

南宫玥把玉瓶内的黄梅摆好,手刚挨在火炉旁,湪汐轩那边的立春跑来砸开清芷榭的门,“姑娘,我们姨娘要生了!”

话毕,南宫瑶一哆嗦,手碰到火炉旁被烫到。

她顾不上疼,速速挪步到了院内。只看到望月轩那边婢女全都出动了,家臣死死围住了湪汐轩。还有方元厅那边南宫槐的人也都围住了湪汐轩。

南宫瑶指甲掐着掌心,生生攥紧,掐出了血,“湪汐轩,还有谁,还有谁在湪汐轩护着姨娘?”

夏至已急的要哭了,“谷雨,谷雨在,对了,芒种姑娘也在,刚巧芒种姑娘在给我们姨娘换新的汤药。姨娘在正屋内肚子一阵疼痛,尤娘子派的那两位婢女,便把不相干的人全都赶出正屋。眼下,眼下只有尤娘子的那两位贴身婢女在。”

“好,好,”南宫玥一把捏住南宫瑶的手,她颤抖着身子,久久无法平静,“妹妹,姨娘,姨娘要生了。”

“姐姐,姐姐可得稳住了,你与姨娘......不能在此刻失了方寸。”

南宫玥的手心全是汗。

虽说眼前这场面,她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可真到了时候,说不胆怯不害怕那是骗鬼的。

从曲姨娘告诉她有孕,再到她与曲姨娘小心谨慎的算计,稍有不慎就会被尤娘子察觉到。一步步挨着走到今天,为的,便是今晚!

南宫瑶紧紧闭眼,大口呼吸,努力控着自个的身子,她把手搁在冰凉的莲池中冻了许久。

努力平复心情后,拉紧衣襟,再回头,眼神笃定道,“按照咱们几日前吩咐好的来。”

元淳,“姑娘,我会从巷子趁乱溜走,传话到宫中给老爷。”

夏至:“姑娘放心,春分从燕州请来的沈老医官就在僻巷住着,医官这几日也按照姑娘所吩咐的一直住在僻镇,我这就去寻。”

说毕,这二人速速离去。

南宫玥:“我今晚只跟着妹妹。”

“好,”南宫瑶速速挪步进了屋子,一把抽开妆台屉子,掏出压在长锦盒的软剑别在腰裙底下,拉紧褙子,速速出了清芷榭。

看着被尤娘子围住的湪汐轩,南宫瑶攥紧拳,眼神笃定:“成败得失,全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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