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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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仪式结束后，各班学生陆续回到教室准备下一节课了。高三的课表安排和大学极其相似，一天三门主科都是两节课连上，所以许子航的第二节课依然是语文课。他是一个听话的学生，老师告诉他困了可以直接趴着睡，他就真这么做了，第二节课对他来说依然过得很快。下课后语文老师离开教室的时候以一种奇异的不可描述的眼神看了趴在桌子上基本一整节课没醒过的许子航一眼，而下课铃声都因为睡得太死没能听见的许子航当然不知道他给自己的新语文老师留下了多深的第一印象。
三四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倒是没换，还是杨建峰。其实许子航一直不知道自己左手撑着头，脑袋低垂，眼睛被刘海和黑框眼镜遮挡，然后右手拿着一支笔，半梦半醒间时不时转一下，这样半寐的状态，老师到底看不看得出来自己是在睡觉。如果看出来了的话，他认为自己的老师们真的都太善解人意了。而如果没看出来，那自己这么多年上课修炼的成果还是不错的。也许老师是不想看得太仔细？毕竟他初中成绩还算好，心态还算积极向上的时候是当过班干部的，也帮班主任看过班。坐在讲台上，其实底下学生都在干什么，真的一清二楚，而如果有学生被挡住了看不见在干嘛，那想都不用想，八成不是在开小差就是在睡觉或是在搞些小动作。许子航不知道，也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真的硬撑着上课不睡觉很有可能当场暴毙，他妈妈会伤心的，他可不想让他妈妈伤心。
十一点四十上午的第四课下课后，学生们会有三十分钟用餐时间。高一和高二的饭菜都是自行用校卡刷卡在各个出售不一样的饭菜的窗口购买的，而高三的午餐听说是学校专门雇佣营养师调配的。营不营养许子航不太懂，反正口味上，对于他这个不太挑食的选手来说都只能吃个大概，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他并不想细细品味。
高三午餐的时候不仅饭菜是统一调配的，座位也是按照班级在食堂二楼专门分区的。许子航高二刚开学时吃饭都是找高一班上比较熟的男同学一起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跟元野还有夏雨轩比较熟了，吃饭都是和他们一起的。但今天高三第一天，许子航就不知道该坐哪了。但没关系，跟着元野坐就行了，他知道坐哪。元野不是许子航，他和班上很多人都玩得很好。
今天第四课下课铃声响起后，许子航就醒了，因为不像语文课趴着睡，睡得比较死，撑着头睡觉其实睡的是很浅的，他甚至大部分时候能听见老师讲课的内容以及提出的问题，脑子里还会不由自主的思考老师讲的题目，所以老师上课喊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一般都能回答出来。
元野起身后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的许子航，说道:“走吧哥们儿，恰午饭了。”许子航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点了点头后问了句:“咱 坐哪儿？”
“跟着哥们儿坐就完事儿了。”
“行，带路吧，都靠你了，我闭着眼睛去，你要背我去也行，真的困。”
“……爬开，要不我喷你一口盐汽水你先清醒清醒咱再去吃饭吧，反正咱们中午现在饭菜都是统一发放的了，不用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打下课铃就跟丧尸破城似的冲到食堂。”
听到元野的话后，许子航回忆了一下他高二中午下课全校学生一起冲向食堂那恐怖的场景，立马清醒了一些。
“高一为啥被安排在离食堂最近的那一边呢？一下课本来就离得近，年纪轻身体好，我高二好几回慢了一步差点没吃上饭。”许子航问道。
“孬子也想知道为啥不让咱们高三在那栋楼啊，照顾新学生？”元野不假思索地回道。
元野带着许子航从教学楼慢悠悠地走到位于校园西门方位的食堂，上了二楼之后找到本班的分区，一桌四人，两张桌子拼在一起，这样等于八个人一张大桌。许子航看到元野坐到一张坐着六个人正好还空着两个座位的桌上，也随之落座。桌上有三个他高一的同学他是有点认识的，两个男生，分别叫沈清和陆彦，还有一个身形小巧的女生叫薛凯祺。里面还有个葛明飞许子航是知道的，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叫他小黑，导致许子航甚至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另外两个，一个女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叫姚若霜，另一个男生叫何远，听说计算机技能很强，拿过省级比赛的奖。
元野和六个同学打了声招呼后就拿着一个托盘去食堂一侧打汤了，许子航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后扭过头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坐下后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摆弄着放在不锈钢制成的餐桌的桌面上的手指。
沈清从已经被食堂大妈提前推过来摆放在餐桌一侧的塑料箱中取出里面的塑料饭盒，一个一个分发到每个人的座位上。到了许子航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沈清回了声不客气。
许子航有些讶异，看了沈清一眼后想起来了高一时的一件事。许子航的记忆力有一个很奇怪的点，就是对于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如果和他有过接触，那他一定能记住和他有过交流的每一件事，而当他想要回忆时，也一定能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沈清高一时成绩不太好，上课的时候也很喜欢开小差，他每天会从家里带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到学校来，然后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摸两下。高一时许子航和沈清的数学老师是有些严厉的，上课是不允许学生开小差的，所以沈清被当时的数学老师批评过很多次。有一次数学课因为和同桌说话笑出了声被数学老师罚他一个星期的数学课和数学晚自习都要坐第零排。什么是第零排，就是坐在第三大组的第一排的前一排。
当时许子航是数学课代表，那个星期正好坐在靠北侧的第三大组第一排，数学老师就让沈清坐许子航前面上课和晚自习。数学课的时候沈清毕竟坐第零排，数学老师眼皮子底下，他没什么小动作。但到了晚自习就不一样了，他有的时候掏出个指尖陀螺来，有的时候掏出个转转笔来，还有游戏王卡牌，动漫手办，许子航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小物件沈清都能掏出来。
前两三天还好，许子航跟不熟的人基本一句话都不会说。但沈清的感染力太奇怪了，他有一个晚自习，什么都没掏出来，只拿了一只笔在手上抖动。许子航还在奇怪怎么前面这哥们儿今天没掏物件出来呢，沈清就转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跟许子航说:“许子航，给你看个东西，看完你直接痴呆。”
许子航其实有被他突然转身的动作吓到，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沈清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一支黑色水笔的中端，慢慢放在许子航眼前后慢慢以流线型抖动，越抖越快，突然许子航发现沈清手上的笔好像软掉了一样，两端软趴趴地抖动着。
许子航有被沈清这一手操作秀到，终于开口问道:“这啥，你这笔是软的？”
沈清憋着笑点了点头回道:“对的，我的笔是特制的，笔身是橡皮做的。”
许子航没那么好骗，他摸了摸沈清的笔，是硬的没错，那怎么就软了呢，沈清除了那个抖笔的动作什么也没做，那就只能跟那个动作有关。
许子航想着就拿起了自己的笔，这支笔是许子航从初一一直用到现在的，是他妈妈在他初一时的生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直普通的晨光水笔，但对他来说却意义非凡，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
关于生日这件事，其实连许子航自己都不记得，但他妈妈没有一年忘记过。尽管他的妈妈说不出“儿子，祝你生日快乐”这么煽情的话，可他的妈妈每年在他生日时总会特地前一天问他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每当他妈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子航才会想到明天可能是自己生日了。而子航的回答从来都是“随便吧，嫩那看着买菜吧，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许子航的妈妈高玉霞也很无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向自己提过想要什么东西。就连衣服鞋子都是自己看儿子穿得太久了之后带他买的，自己的儿子似乎没有想要的东西。她不太清楚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谈心，她只是一个乡里长大的初中都没有读完的普通家庭妇女，能做的也只有做尽自己身为一个母亲能做的。
而这支许子航用了五六年的笔是高玉霞第一次买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她有发现自己儿子的笔袋里好像收纳着好几只不一样的笔，她觉得可能儿子比较喜欢收藏笔，所以她给儿子买了一支自己觉得耐用的笔身漆黑的直筒水笔，没有一点纹路，只能用朴实无华来形容。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收纳了好几支笔在笔袋里完全只是因为在文具店里觉得它们好看才用妈妈给的零花钱买的。许子航喜欢美观的东西，但她妈妈以为儿子是喜欢好用的笔。许子航收到这支笔的时候其实嘴角抽搐了一下向妈妈吐槽了一句：“这也太丑了吧。”
高玉霞是这么回儿子的，“虽然没你笔袋里的笔好看，但一定比它们耐用。”
许子航最后还是收下了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即使妈妈都没有跟他讲这是生日礼物，但他私下里就这么认为了。即使这支笔没那么好看，他也一直保存到了现在，笔袋里其他的笔要么被他转笔转到地上摔坏了，要么就是笔盖不见了他直接换掉了，反正除了这支笔，其他好看的笔都无法使用长久。而这支笔即使都掉漆掉得露出了里面塑料本来的深棕色，但他还是一直留着这支笔。
许子航学着沈清双指夹住水笔的中端，然后有样学样地抖动起来，刚开始还没啥变化，没一会儿许子航似乎领悟了窍门，他手上的笔也好似软化了一般。
许子航惊了，“卧槽，兄弟你这一手也太秀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吧，嘿嘿嘿嘿。”沈清笑出了两颗大门牙，许子航看见更止不住笑了，一边抖笔一边笑个不停。
“不是，兄弟，没这么好笑吧，你在笑啥啊，别笑了啊，也别抖笔了，你一笑我也想笑啊。”沈清捂着嘴极力憋着笑，但憋笑的声音让许子航越发止不住笑了。
“我没想笑啊，你在笑啥啊，你别笑了啊，我停不下来了要。”许子航已经笑得肚子有点痛了，抛下了手上的笔捂着肚子。晚自习想笑还不能太大声，这俩兄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憋笑实在是一种折磨。
最后这俩兄弟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了直接，全班都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还好晚自习没老师看班，不然俩人都要写小作文自我反省了。
“高一啊，好像有点久了，又好像就在昨天。”回忆完那天晚自习发生的趣事后，坐在餐桌上的许子航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