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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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远处可见楼影幢幢，临家的温泉别墅远离城市喧嚣，附近唯一的一班公交车因为刚刚的事情耽误了时间，今天最后一班晚车已经开走了，所以木惜瑶只能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摸黑回家。

她的手机是那种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老式按键机，这个时候连个手电筒功能都不能提供给她，但她并不害怕，在黑暗中久了，也就习惯了。

走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她终于走回了市区，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1点多，对有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走过一条红灯街，街上灯红酒绿，男女之间露骨的动作言语让人作呕，她厌恶地皱眉疾步踏入一条幽深阴暗的小巷，她的家就在这小巷另一头。

“呕。”黑暗中有人发出呕吐的声音，一股混杂着呕吐物和劣质烟酒的恶臭开始弥漫。

木惜瑶目不斜视，左手不动声色摸进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中，将里面的一把瑞士军刀握紧。

“呕。”

“咣当！”

黑暗中的人身体七扭八歪地走动，这巷子一贯是作为垃圾堆的放置处的，他脚步不稳地踩到了一个酒瓶子，重重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不动了，不过片刻就鼾声如雷。

木惜瑶屏紧的呼吸并没有因为这个放松，帆布包中的瑞士军刀已经提了出来，她保持着与刚刚一样的速度走过，在黑暗的深巷里不细看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直到走出那个逼峡的巷子，她才大口喘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单薄的衣服紧贴着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让人黏腻不舒服，微风吹过能感到一阵寒冷，她捂着脸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抬头看向眼前，一块生锈发黑的铁皮板子立在路边，写着金花小区，这个小区很老了，住得都是一些困难户和特殊从业者，晚上经常能听到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但除了这里，她也无处可去。

往常这个时候已经熄灯的家里这个时候却还亮着灯，木惜瑶快步走过去，门也开着，门板歪斜着挂在藕断丝连的墙上，半掉不掉的，已经关不上了，屋内也是一片狼藉，东西都被砸烂扔在地上，她心中一紧，几乎是颤抖地开口：“妈，妈！”

“瑶瑶？”

一位面目沧桑的中年妇女拿着扫帚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到木惜瑶眼眶红红的样子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匆忙将扫帚放下，上前安抚地抱着她拍拍她的脊背，“妈没事，没事。”

“是不是那个男人又回来了？”木惜瑶咬着牙问道。

中年妇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她，“不是，你爸爸，他死了，因为躲避追债人冲上马路被撞死了，刚刚来的是债主。”她口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平淡的说出事实，仿佛死的不是孩子的爸爸，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路人，若非要说有什么，那也不是伤心难过，大概是解脱吧。

死了？木惜瑶眼里浮现一丝喜悦，死得好！但怕母亲难过，她还是轻声安慰，“没事的妈妈，你还有我。”

“瑶瑶，我不难过，事实上我感觉解脱了，他十几年前赌红了眼把你卖给别人的时候，我对他就没感情了，我只是后悔，不应该把你找回来，让你过上这种日子，如果不是我一直坚持找你，或许你还是木家的千金。”

木惜瑶脸色一变，仿佛被戳到伤口一样，要说怪，也是怪过的，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但还记得那种被到处踢皮球一样嫌弃的处境。

她刚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因为赌把她输了出去，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只是觉得父母好像对自己没那么喜欢，直到弟弟出生，他们更偏爱自己的孩子，对她这个几百块钱就拿到手的孩子开始感到碍事，那个时候她五岁，被骗到福利院门口，等那个说给她买冰淇淋的爸妈等了一天，小孩子扛不住饿，她哭着被院长捡了回去，理所当然没有人来认领，从此以后她就是个孤儿了。

遇到木家是一年后的事情，在狼多肉少的情况下，她好像迅速知道了怎么讨好大人获取食物和玩具，木家的夫妇结婚三年无子，检查了是夫人身体是难受孕的体质，家主倒也深情，不找小情，只是说找个孩子领养就好了。

他们找的福利院正是木惜瑶所在的福利院，那个时候他们看中的也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是她偷偷给了那个女孩她喝了会过敏的苹果汁，全身红疹吓人的女孩被紧急送去医院，她这个时候再以女孩朋友的身份伤心的哭几声，那心软的木夫人就将人选换成了她。

谁知道本来已经断定了生不出来的母鸡又下蛋了，木惜瑶捏紧双手，眼中浮现那日的场景。

那是很平常的日子，不平常的是身体一向健康的木夫人开始频繁的干呕，爱妻的木家主当即联系家庭医生，这一查，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全家都在高兴，只有年幼的木惜瑶回想起之前因为弟弟被抛弃的噩梦，稚嫩的脸上浮现恐惧。

七个月后，木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婴，这是木惜瑶噩梦的开始，本来疼爱她的木夫人几乎把所有的目光精力投注给了她，对她一向严格的木家主也不吝啬笑容逗那个孩子，就连与她同龄的孩子，那个时候她很喜欢的小哥哥临舟也每天风雨无阻来陪这个小妹妹。

她一瞬间失去了一切，被一个恶魔抢走了，她痛恨她，小孩子的爱憎如此明显，就算她极力掩饰，也被轻易看破。

木家主将她本来的房间从一家人一起住的二楼换到了一楼，和那些仆从住一个地方，像是在敲打她，记得自己的本分，你永远成不了这个家的主人。

气球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爆破，那是在木惜若三岁的时候，已经看得出往后俊美的临舟学着他父母，将一枚可笑的塑料假花戒指戴在木惜若胖乎乎的手指上，说以后会娶她为妻的誓言。

他的戒指虽然可笑幼稚，脸色眼中的真诚却不像假的，木惜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毒蛇，扑向了懵懂信任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