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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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宇内烛火微微摇曳，将张平面上的脸色映照地模糊不清，鬼主望进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那里面除了绝望还隐藏着压抑的愤懑不平，似平静的活火山，随时会在某日爆发，形成毁天灭地的灾厄。

鬼主神色微动，手抬起了半分又放下，像是在短短时间内闪过许多的念头，却终究没有付诸，“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张平像是被他问倒了，脸上的表情僵住，他回想起他们的相遇，看似烂漫婉约，实则满目疮痍，光鲜表面下的肮脏或许只有自己清清楚楚，所以他不敢触碰这白纸，他知道自己不配。

“我们......”他艰涩地开口，神色迷惘，似有些犹豫，“是朋友。”

鬼主嗤笑了一声，“你的心可不是这样说的，它告诉我，你很爱她，胜过一切。”

张平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下一刻脸涨得通红，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她的情况很特殊，灵体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并不会消散，甚至失去的一部分还与主体有着连接，如同独立的活物一样能动能思考，但她失去的那部分，已经被尽数化为阴气吸收，所以我才说，我救不了她，因为以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掠夺其他鬼魅的灵体，她也留不住，她的意识很脆弱了，只有她本身的灵体部分不会排斥她。”

张平听到那句被化为阴气吸收，整个人颤抖着，那颗早就死去的心脏痛到撕心裂肺般，他不敢回想起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她那么怕疼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口一口吞吃入腹时是怎么样的绝望，她那个时候肯定在心里疯狂地希望有人能出现救她，可是没有，她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眼中焕发出希望，“您说，只要找到不会排斥她的灵体就可以了吗？”

鬼主轻轻颔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这是不可能的，她自己的那部分灵体已经完全消失了，就算是父母血亲在灵魂撕裂的巨痛下也不能做到完全心甘情愿，只要有一丝悔意，便会出现排斥。”

张平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用我的，我绝对不会后悔，我的灵体是最好的选择。”

鬼主有些惊愕地开口，“你可明白你在说什么？”

张平脸色展开一抹欣悦的笑，这还是他走进这殿宇内第一次露出如此喜悦，如释重负般的表情，他轻声开口，声音亦没之前那般苦闷，“明白，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在挽救我的一切。”

他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什么朋友，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胜于所有的珍宝。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便如你所愿。”

张平感激道：“多谢鬼主大人。”

张平将阿秀轻柔地放下，细细打理好她，眼睛仿佛看不够一样望着她，即使她已经失去了美丽的外表，现在甚至是骇人的，但他看她的目光与之前的千千万万次注视没有丝毫差别，在他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娇柔温婉的阿秀。

他克制般在她指尖轻吻，眼中满是不舍，“快点好起来吧，要好好活下去啊。”就算是没有我在身边。

然后才望向鬼主点了点头，拉着阿秀的手在她身边躺下。

鬼主眼眸合上，薄唇快速地开合，念叨晦涩难懂的术语，手中捻着法诀，“嚯”地一声，摇曳的烛火被不知而来的风吹灭，他也猛然睁开眼眸，眼中大放异彩，黑暗的殿宇中徒然在张平两人脚下浮起一个太极阴阳图的法阵，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起！”

随着他一声轻喝，阵法脱离地面，张平二人亦漂浮在半空，阵法中有黑白游鱼游弋，黑为阴，白为阳，阵中阳图鱼眼中冒起无数阴鱼，游弋至阴图，黑色的阴鱼迈入阴图范围，便如同在黑夜中滴下的一滴墨，完美融合在一起。

阿秀随着这些源源不绝的阴鱼迈入她身下的阴图而血肉充溢，而张平则反之，不过片刻，身上血肉不翼而飞，徒留森然白骨。

张平感受着灵魂撕裂的可怖痛楚，牙根紧咬着没有出声，当手中的握着的手骨化为柔嫩的肉掌，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甚至连痛楚都不那么强烈了。

鬼叔与沈定轩在殿门外也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脸色皆有些难看，眼中含着担忧。

“陛下这是在干什么，不过是两个枉死城的小鬼，何必为此大费周章，损耗力量，这又得休息多久才补得回来啊！”沈定轩嘟嘟哝哝地说道，话中满是鄙夷之意，眼中是明晃晃的不屑。

他嘴巴里阴阳怪气，贬低的话像是吐不尽似的，鬼叔忍无可忍地一脚将他踢出数丈远。

“我几时教过你如此狗眼看人低，他们是我的好友，你一路上将他们视若无睹，我急着求见陛下，再加上顾忌你在属下面前，给你留点脸面没有当众斥责，你还不知悔改，真当我不会教训你吗？”

沈定轩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被踢的腰半响没有动弹，听完他这番话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说道：“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了两个外人打我！沈定霄，你太过分了！”

说完极其怂地捂着腰一溜烟跑了。

沈定霄摇了摇头，道：“孩子脾气”，又转头看向忽明忽暗的殿宇内。

而殿宇内阵法也已至尾声，太极阴阳图徐徐落下，张平二人也轻飘飘回到地上，殿宇中又恢复一片黑暗，鬼主指尖一弹，“嚯”地一声，烛火又亮了起来。

鬼主本来就没有血色的面上隐隐泛青，眼中满是困倦，轻轻地合起，倚靠在桌案如同酣睡了一般没有动静。

“咯噔咯噔。”

静谧地空间内响起奇怪的声响，鬼主疲惫地抬头，正看到只余一身白骨的张平舒展自己的掌骨。

鬼主视线转到他全身，惊叹一声，“你也真够顽强的，这样都没魂飞魄散。”

张平站起身，衣服松垮地直接落到地上，虽然只剩下一副骨头，但他还是羞耻地蹲下拿衣服遮挡自己的隐秘处。

猝不及防看到什么，他灵魂有一瞬间的动荡。

......竟然没，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