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神独角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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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双眼猩红，咄咄逼人地盯着凌浩，她似乎就是要用这样的疯狂来控诉自己悲惨的人生，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是格外残酷的，所以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好感，她憎恨这个世界，憎恨这世上的一切，她要用被这个世界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身躯和心灵去摧毁这个世界。

凌浩沉默了，这种心态乃至三观都极度扭曲的人是无法挽救的，她的心早就已经死去，现在还活着的只是一具包裹着怨念的躯壳而已。

“好了，我说完我的故事了，现在也可以回答一下你的问题了。”“美人鱼”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情绪得到宣泄之后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似的。“你说的那个凌远，我不但听说过，而且我还认识呢。”

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立刻让凌浩的头脑一阵轰鸣。这么长时间，八爪鱼组织几乎都快被他覆灭光了，到今天他才再次打听到关于父亲当年的线索，这让他不由得激动起来。

“好，你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和你们‘八爪鱼’又有什么瓜葛？后来他又是怎么出事的？”凌浩恨不得把肚子里所有的问题都问出口。

“看得出来，那凌远应该是你的亲人吧？是你父亲？”

“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就回答，你凶什么凶！据我所知，那凌远是吕宋的一个船老板，实力还凑合，有四五十条中型货轮，能够跑一些国际航线，因为他的船不是标准集装箱货轮，也没有油轮，所以运的货就比较杂，利润也不太稳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美人鱼”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浩，那眼神让凌浩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意不怎么好做，客户订单很不稳定。当然，我们是很喜欢这类海运公司的，因为他们经不起诱惑，很多大海运公司不愿接，小海运公司接不了的活，他们都会抢着接，只要价格合适，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在意雇主让他们运送的是什么货物。”

凌浩冷哼了一声：“你们八爪鱼做的什么生意我心知肚明，我不相信他会为你们运输那些肮脏的货。”

“你确定？”“美人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邪笑。

“废话，我非常确定，你们组织经营的货物，基本上都是只要被查到就会吃枪子儿的东西，世界上有几个海运公司老板活得不耐烦了，敢帮你们运？况且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虽然还不至于到疾恶如仇的地步，但也绝对是个正派本分的好人，断然不会赚这种钱的。”“美人鱼”的话并没有在凌浩的心里掀起什么波澜，别说他不相信自己本分得甚至稍显怯懦的父亲会运那些伤天害理的东西，估计怕是最普通的走私都不敢干。而且，他调查父亲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年了，自然父亲所有的资产，甚至是可能隐匿的财产他都查了个底儿掉。他计算过，资债相抵之下，甚至是连待收款都算上，凌远的家底也不会超过一千万美元，作为一个有着几十条船的海运公司老板来说，完全可以用“勉强维持”来形容了，但凡有个什么风险变故，公司就可能会有现金流断裂的可能，而且这还是在有李良多方照应的情况下。凌浩觉得凌远别说是挣掉脑袋的钱了，但凡是做些打擦边球的事情，公司情况也会好很多。他清楚，父亲是穷苦出身，在金钱、物质享受上的欲望也没那么强烈，尤其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凌远更是活得跟“精致”扯不上半毛钱关系，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除非是要见客户或出席什么场合，否则就是那件又土又显老的夹克衫，也不知多久才换洗一次，在公司走廊里被陌生人看到，真会以为是个底层不得志的老会计呢。这样一个人，会去运“八爪鱼”组织的那些“货”吗？

“美人鱼”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别太自信了，你对‘八爪鱼’的了解，恐怕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她沉吟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落到你和国际刑警手里，我也不奢望能够继续活下去了，反正我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早就活腻味了。今天就不妨多跟你说一些，希望你听完了之后不要太惊讶。”

凌浩眼睛一亮，这“美人鱼”终于打算要撂“干货”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也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强。

“我们的伙伴基本上都被你们清理干净了，不过‘蓝枪鱼’你们现在都没抓到吧？而且，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当中的大哥‘独角鲸’，你们更是没有什么重要线索对吧？”“美人鱼”轻描淡写地说着。

凌浩却是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说着父亲的事，又扯到“蓝枪鱼”和“独角鲸”身上了？而“美人鱼”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蓝枪鱼’已经被组织灭口，你们不用再找了，杀他的正是我们的老大‘独角鲸’。在你们看来，‘蓝枪鱼’不过是个以走私军火和冶炼钯金发家的暴发户是吧？其实他才是整个‘八爪鱼’组织当中，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他为组织赚的钱，怕是抵得上我们剩下七个人之和。”

“什么？”凌浩吃惊得差点跳起来，在他和竹昕看来，“蓝枪鱼”虽然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私人大军火贩子，但若说他靠这门生意就能超过几个同在组织内的大毒枭，甚至比他们加起来赚得还多，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

“你不用吃惊，我说一下去年组织的财务数据，你就知道我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了。去年，老二‘鸡心螺’向组织上缴利润4.2亿美元，老三‘小丑鱼’是4.8亿，老四‘海参’1.03亿，老六‘天使鲨’0.8亿美元，老七‘鲸鲨’1.4亿，我这边是1.13亿，老大的杀手组织上交1.1亿美元，而老五‘蓝枪鱼’上交的利润则是15.82亿美元。”

“为什么？这不可能，‘蓝枪鱼’毕竟只是个私人军火贩子，没有五常大国在背后做支撑，他手里不可能有高端武器，MG21、海尔法导弹、三代老式坦克也就到头了。钯金产量低，冶炼成本高，他靠什么赚那么多钱？”凌浩难以置信地问道。

“美人鱼”笑道：“最关键的地方你们一无所知。他为组织在白令海海底开采着一座钴矿，同时，他还负责将你们国内的‘辉锑矿石’通过缅甸和老挝走私到全世界各发达国家。你虽然不是军工专家，但作为一个特种兵，资深军迷都了解的事情你更应该知道，钴和锑这两种稀有金属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吧？”

凌浩有些脸色发白，脑海中这几年来很多连不起来的疑惑此刻似乎都隐约找到了答案。他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我知道，这两种稀有金属都是极为重要的国家战略资源，钴可以生产出耐热合金、硬质合金、防腐合金和磁性合金，是生产航空、航天发动机喷口，燃气轮机叶片，甚至是导弹核心部件的重要材料，我国钴储量少，需要大量进口，经常会被卡脖子。锑是生产硬质合金、半导体的重要材料，也是火箭固体燃料的氧化剂，锑矿我国储量是世界第一，占全球的60%，是我国制衡世界霸权国家的重要战略资源。这两种金属，都已经毫无疑问地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层面，做这种生意的确是暴利中的暴利，但也绝对是放在任何国家都够吃枪子儿的弥天大罪。”此刻凌浩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军方会投入如此大的成本来支持自己对“八爪鱼”组织的调查和打击了。当初上级要求他转业离开部队，所有战友们都以为他是因为那次指挥失误，导致两名队员牺牲而受到的处分。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上级找他秘密谈过话，要求他提前转业，并以一个与官方没有丝毫关系的身份，对“八爪鱼”组织开展秘密调查，并在必要的时候动用国家力量对其进行打击。甚至是自己的重要装备“皮皮虾号”和“石头蟹号”都是由国家无偿提供，并在背后专门有一支技术力量予以保障支持。此外鹦鹉螺潜水公司能够在短短的几年就将知名度打造到可与老皮特齐名的世界顶尖行列，也是与军方和安全部门通过保密渠道为他接了不少高难度项目有关。他还一直困惑，对付“八爪鱼”这种犯罪组织，为什么安排自己任务的是军方而不是警方。此刻看来，“八爪鱼”的疯狂，的确已经超越了刑事犯罪的范畴，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

就在凌浩心潮澎湃的时候，“美人鱼”却并没有停止她的讲述：“这两件事才是组织真正的核心利益所在，所以也是由老大‘独角鲸’亲自在幕后监督掌控。而据我所知，你说的那个凌远，最早也是‘独角鲸’带来的。老大从来没有让凌远的海运公司参与过我们这些明显违法的生意，而是专门就运矿石。你想想看，其实稀有矿石这种东西，想要应付海关或是海警还是很容易的，毕竟矿石就是石头，看上去不值什么钱，辉锑矿和钴土矿，非专业人士也很难用肉眼就判断出是什么东西，加之再混合到其他的一些矿石，比方说镍铁矿或瓷土当中，那就更难辨别了，可以说风险相对较低，凌远运输这些货物时，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船上到底装的是什么。就这么运行了几年的时间，听说最高峰的时候，凌远公司里所有的船都在运这些矿石。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戛然而止了。就连那凌远，也再没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我想，估计是用的时间长了，保密风险越来越大，老大‘独角鲸’也就把他给清理了，换更新的海运公司去做，这种事其实很平常，不管是走私还是什么其他的非法运输行业，新面孔安全系数肯定是最高的。”

“你确定是你们老大‘独角鲸’对凌远下的手？”凌浩犀利的眼神中迸射着寒光：“你可知道你们这个大哥‘独角鲸’到底是谁？”

“美人鱼”似乎并不惧怕凌浩杀气腾腾的眼神，随意地耸了耸肩：“你不用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我们组织中的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了，我连我自己都恨，最好下一刻就世界毁灭，我可没兴趣保护谁的秘密。我是真不知道‘独角鲸’是谁，我们其他人也不知道，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他是组织里仅次于首领的神秘存在，轻易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就算是出现，也是一身黑袍带着面具，面具里还自带变声器。我只知道，这人心狠手辣，杀人如喝水吃饭一般随意，有‘死神’之称。手里有一个杀手组织，一向是组织内外搞刺杀和处决这类事情的，所以我才推测，凌远应该是被他给灭口了。”

凌浩长舒一口气，虽然伤害父亲的人到底是谁还不十分明确，但肯定是“蓝枪鱼”或“独角鲸”其中的一个，既然“蓝枪鱼”已死，那么“独角鲸”就是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了。遗憾的是这个“独角鲸”身份成谜、外貌成谜，甚至连性别都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这已经是这几年来调查上取得的最大进展和收获了。“对了，关于你们的首领，你知道多少？”凌浩还想再获取一些其他的线索，只要是对覆灭“八爪鱼”有帮助的信息，他都不想放过。

“首领？”“美人鱼”冷笑了一声：“对他你就别打听了，我连他人都没见过，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就在这时，竹昕敲了敲舱门，然后探进脑袋来说道：“关岛那边的来人大概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所有的佣兵和客人都已经绑好关起来了，该留好的证据已经留得很清楚，除非那些美国大兵是白痴，否则看到后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我们刚才已经破坏了船上所有的救生设施，也破坏了船上的驾驶系统，保证在半个小时之内没有办法修复，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

凌浩点点头，对竹昕道：“好，那我们就撤吧。这回真的有些对不住你，关岛毕竟是美国人的地方，军事基地比较敏感，我们一群人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能跟美军碰面，没有办法把‘美人鱼’交给你带走，你不会怪我吧？”

竹昕笑了：“开玩笑，我只要她落网就好，又不是要拿她去邀功，功成不必在我嘛。再说了，这种案子，因为属于‘八爪鱼’组织犯罪案，必然会并案处理，我觉得有极大概率美国当局会邀请国际刑警‘八爪鱼’专案组介入，说不定我也会在受邀之列，相信会有机会审她的。”

半小时后，两架“鱼鹰”固定翼直升机悬停在了“龙星丸号”上空，三十多名海军陆战队大兵索降登船后，同样被船上的一切惊呆了。随后乘坐军舰赶来的更多美国大兵牢牢控制了这艘船和船上的嫌犯，被当作货物的姑娘们被解救，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拖船将“龙星丸号”拖回关岛，由于船上的乘客身份实在有些耸人听闻，关岛地方司法部门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本土司法部门，经过了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此案果然邀请了竹昕在内的国际刑警专案组参与。在这期间，全世界因此事掀起了一场舆论风暴，船上乘客中的富商、政要、明星、学者，无论是人数还是干出来的事情，都远远超出了曾经的“萝莉岛事件”，成为了全球范围内最大的一个丑闻。而作为“龙星丸号”船主的石川彰宏则立刻成为了“人类公敌”，世界上五分之一的国家想要杀他而后快，但此人却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些已是后话，暂且不提。凌浩等人回到了“玛丽安号”之后，迅速离开了关岛水域，转向朝夏威夷而去，因为人鱼们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告知水灵星，在夏威夷海域，发现了人鱼“流浪家族”的行迹。